话说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我冷不防被从陈留县一早赶来的众多衙役捕获。只听他们说将我送至县里,也不知路途远近。被耷拉着捆绑在马背上,看地上影子,只辩是向东南方向去。
约莫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我一路都在苦思脱身之计。只是像这样粽子一般捆着,我便是巧舌如簧,也绝难说服他们给我松绑,更不用说逃脱。或许真是我命绝于此,无论如何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此时转过一处山坡,只见前方不远半道上有个茶肆。一行人中便有个衙役提议道:“大人,我等一早前来捉拿犯人,不曾吃得一口早饭。如今走得口干舌燥,不如且去前边茶肆里买碗茶吃。”
梁观察听了道:“也罢,三番两次赊了他家些钱,便做一处还他。你等少歇一歇,再行不迟。”
于是就去那茶肆外边停当下来,只留几个年轻的衙役看守我,其余都进去叫茶水吃。
那茶肆里也没客人,除了个道士,独自坐在靠边一张桌上。任由衙役们在他身旁哄闹,他只纹丝不动坐着吃茶。
那帮衙役这时都在一张桌前围定,眉开眼笑的嚷嚷着什么。直到见那梁观察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银两发散给他们,才明白那包袱里是之前曹太公一家怕受牵连,给的一大笔贿赂钱。
看来他们口渴喝茶是假,就地分赃是真。
等分完了银两、算还茶钱出来时,还在议论着若是把我送回县里,又可以从那五千贯悬赏钱里分得多少。
此后一行又走了三四里地,估计离那县城也不远了。我想我若是仍然无所作为,接下去可不就是一辆前往东京的囚车在等着我么?
唯独可以想到的却也只有一个最土的办法:央求一次方便的机会,看看是否可以侥幸逃跑。
正欲冒死一试时,不料前方道路上一个人忽然从路边跳将出来,立在了当道。
细看去,这人怎生模样?
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七尺又五寸的身量。头绾一个蓬松坠马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肩背松纹古定剑,脚踏多耳麻鞋,手握鳖壳扇子。八字眉下一对杏子眼,四方口旁一副羊角须。
我定睛一瞧,这……这不是之前茶肆里那个独自坐在一旁喝茶的道士吗?他怎么跑到我们前头来了,还大咧咧杵在道路中央。
尚不知这人什么来路,就听梁观察在马上喝道:“呔!甚么鸟人,怎敢阻拦我等去路!”
那道人不急不慢,只将手里扇子摇一摇,笑道:“贫道今日偶卜一卦,得知此地凶险,特欲告知来往行人,莫要从此经过。”
梁观察听了,把脸一沉,问道:“此地有甚凶险?”
道士道:“恐有血光之灾。”
梁观察骂道:“你这含鸟贼道,竟敢口出狂言,阻我去路!你不见我众人这身穿戴、各持器械,是何许人?你便是个剪径的,也忒单薄些个!”
道士道:“贫道一不好钱财,二不近女色,此处有甚可以打劫?怎么是剪径的?”
梁观察冷笑两声,道:“若依你所说,必从此地过时,怎么才能消灾免祸?”
道士道:“这个不难。只把后边缚在马上那人交与贫道,其祸自解。”
梁观察勃然大怒,叫道:“我便知你不是好人,只道你要买路钱,原来却是这犯人的同党!啰嗦甚么,还不与我一同拿下!”
众衙役不等吩咐,早已将家伙亮在手里。此时听梁观察一声号令,操着朴刀、腰刀、哨棒一窝蜂冲了上去。
那道士竟也不慌,只等最前面两个衙役近到三、四步远时,才将手中扇子向前一掷。那两个以为有暗器,便下意识侧身一躲。谁知那道士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此时早已拔剑出鞘,“噔噔”两步窜上去,将那两人瞬间削翻在地。
后面一个魁梧的衙役见状大惊,抡起六尺多长的朴刀猛的横劈过来。怎料道士纵身一跃丈许高,麻鞋只在他肩头一点而过时,那人脑袋已经搬家!
紧接着陆续赶上来的,也都武艺平平,不过是硬着头皮往上顶而已,哪有一个是那道士对手。等到自知不敌,想要退时,已然不及。
那道士身影飘忽、形同鬼魅,更兼技法精湛、剑舞龙蛇,“嗖嗖嗖”一连十几剑,几乎没有落空,都奔要害而去,剑剑毙命。
转眼之间,他已仗剑立于梁观察马前。再看他身后时,那一地上早已横七竖八躺下十五、六具尸体!
我见那血肉横飞的情景,大为骇然。心想这种电影级别的场面、这种暴力美学,今儿在现实中算是开了眼!
梁观察此时也惊恐万分,正待调转马头逃跑时,被那道人一喝,哪里还敢动弹。就在马上躬身告罪道:“道长息怒,道长饶命!下官有眼不识真人,冒犯尊驾,罪该万死!”
那道士头也不抬,只道一声:“你兀自高高在上,教贫道如何与你说话?”
梁观察听了,赶紧滚将落马,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道士道:“便只多问一声,那马上绑的一个究竟是甚么人?”
梁观察边打哆嗦边道:“那是个杀……是东京逃出来的罪犯,正待解去陈留县衙收监。”
道士道:“莫不就是此人杀了那高俅的儿子?”
梁观察不敢隐瞒,答道:“正是。”
道士一寻思,道:“好。如今只向你讨一样东西,便放你去。”
梁观察忙叩首道:“多谢道长!莫说一样,便是十样百样也双手奉上!不知道长所要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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