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风护送伤员到苏州,趁便去了一趟杨记折扇铺。短短一二十天的工夫,他身上的浮华气息一扫而光,神情中透出坚定和冷峻。这是历经生死考验的人所特有的气质。
“怎样?找到金子了?”唐五丁连忙给他斟茶。
“五叔,我想求您个事,您一定要答应。”
“什么事?”
唐顺风坦率地说:“我相中一个姑娘,想娶她成亲。可是,我骗她说我是苏州人,家财万贯……”
唐五丁嘿嘿一笑,“你想怎样?”
“我想让您帮我操持一下。等下次我回来,您租上一座大院落,再找几个人扮成我父母娘亲,然后找媒人去提亲……”
唐五丁哈哈大笑,“你的头发还没长出来,我怎么找人提亲?”
唐顺风说:“我想我那老丈人不会拒绝。我这次历经千辛万险,应该打动她父女二人的心了。”
唐五丁把脸沉下来,问:“金子找的怎样了?”
“侄儿心中有数。不但能找回那一百两蒜条金,还能加倍再弄些。”
唐五丁说:“你心中有数就好。你知道自从你三叔代理掌门,最痛恨门人私吞钱款。”
唐顺风明白,这是五叔善意的提醒。但他不敢告诉五叔,唐古丁早就在他身上下了药。要想解除身上的隐患,他必须在唐古丁抵达瓜州渡之前,把蒜条金如数找回来。
挖出金子不是难事,难的是他必须从弥陀寺出发,按照原路才能找到埋藏金子的那处山岗。可是,鸡老匪帮仍在那一带出没,只有把鸡老消灭后,才能踏踏实实地去挖金子。
唐顺风在苏州呆了几天,尽心呵护受伤的僧兵,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这天,天性搞到了十几付竹甲,让他找船送回北卫所。这次战斗,大家身上的竹甲全部打烂了,如不及时更新,可能会影响下次战斗。
僧兵的留守处设在苏州平门内的报恩寺,小山上人应邀去南京做护国法事,留下雪庵上人主持僧兵事宜。唐顺风谎称是报恩寺的沙弥,担心被人家发觉,轻易不敢来这里。他在城门外找了一条船,带着竹甲匆匆离开苏州城,再次来到北卫所。
远远地,他就看见驴子和吴夷用在河边交流学习心得。吴夷用懂得草药知识,驴子遍尝百草,对各种植物的口感、效用有亲身体验,一人一驴优势互补,讨论的津津有味。
“驴儿,你看见姑奶奶了没?”
唐顺风毫不遮掩对果儿的感情。当然,对驴子有什么好隐瞒的?
“姑奶奶去给小夏上坟了。”
唐顺风把竹甲搬上岸,抹了一把汗,问驴子:“找到小夏的尸首了?”
驴子吭哧了几句,说:“昂——忆观众。”
吴夷用在旁边解释:“是衣冠冢。听说找了几件衣服埋了。”
唐顺风惋惜一声,“可惜了,活蹦乱跳一个小姑娘。”他对小夏没什么好感,但小夏之死总是让人伤感。
中午,大家都在午睡,驴子突然在宿舍门外狂奔,踏得地面“嘣嘣”乱响。
“昂——昂——小夏回来啦!小夏回来啦!”
所有人都一惊,以为驴子发癫疯。心想小夏整天给驴子铡草,这牲口吃草时睹物思人,大概是想念小夏了。它也有感情啊!真是一头有情有义的好驴子。
驴子撞开窦老六的房门,“昂——小夏回来啦!”
窦老六黑着脸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把木枕砸过去。驴子猝不及防,正打中鼻子,连忙退出房间,又跑向陈氏的院落。
“这蠢驴!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玩。”
他坐卧不宁,听见驴子还在院子叫嚷,忍不住走出房间,刚好和小夏在门口碰了个面对面。
“啊!闺女?是你吗?”恍在梦间。
小夏连忙跪下,“爹,你们都好好的?这些天可担心死俺了。”
窦老六忍不住喜极而泣,“你没死啊?”
小夏已经泪流满面,说:“爹,有个人救了俺,俺一直在船上养伤。俺一直挂念你跟俺娘,小歪呢?”
小歪听见动静,肩膀上架着猴子跑出杨五郎的房间,笑嘻嘻地说:“小夏,你还魂了?”
窦老六呵斥一声,“兔崽子!咋说话呢?”
小夏回来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兵营,僧兵们纷纷过来问寒问暖。陈氏和果儿抱着小夏痛哭一场,擦干眼泪,却发现小夏变了个人似的。
窦老六家境贫寒,小夏常年只穿一身黑红格子粗布衣裙,好像连肚兜都没有,脖颈前时常光光的。头上常扎着英雄巾,二尺红头绳就是唯一的头饰。腿上缠五色绑腿,脚下是自家做的千层底粗布鞋。这次回来,竟然穿着葱绿白的丝质长裙,贴身套着镶金丝边的**,腿上是绣荷花的雪白绲裤,没缠绑腿,穿了一双缀铃铛的绣花鞋。她的精神面貌也变了,以前像秋风一样爽利,如今却多了一层内蕴,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
“姐,你这衣服真好看。”果儿稚气未脱,看到的是小夏的新衣裳。陈氏却看出了女儿内在的变化。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当着果儿的面,她不好追问。夜晚娘俩睡在一个被窝里,她问小夏的救命恩人是谁?是谁给她买的新衣服?
小夏直来直去,把自己和项元龙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完长叹一声,问:“你怎么不引他来见你爹?”
“他是朝廷案犯,轻易不敢露面……”
“天哪,俺苦命的夏儿,你怎么摊上这种事儿?”
小夏却说:“他是个英雄,曾经谋刺朝廷奸臣。俺就想嫁这种人,吃苦受罪也乐意。”
“他人品怎样?对你好吗?”
小夏脸皮有点发烫,“对俺还好。俺叫他发过誓,今生只能取俺一个。他要是敢反悔,俺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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