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京城渐远,在这个民不聊生的年代,也许就那么几个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还保持着纸醉金迷的虚华。
路两旁的一切已显得萧条,连棵像样的树都很难看到,树枝全部是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听不到半声鸟叫。
晴宜总是不停找机会和周御风说话,晴宜发现身旁这个话不多的男人不论对经史子集,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她有点失望的是周御风对她始终冷漠,这种冷漠是她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晴宜把注意力转移到路两边的景象,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树的叶子都哪去了?”
赶车的老汉答道:“这叶子都被难民吃了,现在人活的就跟虫一样。”
晴宜诧异道:“树叶都吃的下去,不可思议。”
老汉道:“是小姑娘你没见过,当人饿急了,别说树叶,连腐烂的死尸都吃的下去。”
老汉刚说到死尸,在不远处就仰卧一具尸体,肚子上血肉模糊,准是被豺狼之类的野兽所食,肚肠都拖在外面,情状可怖。
老汉道:“再往前走,这样的尸体会越来越多。”
周御风问道:“前面就是蓟县了吧?”
老汉道:“是蓟县,这地方方圆百里都在闹饥荒,瘟疫肆虐,老百姓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周御风道:“这离京城才多远,都还没出北直隶就已是这番景象。”
这时,听到一个女孩的哭泣声,特别的凄惨,顿时引起了周御风和晴宜的注意,周御风叫老汉停车,两人下了马车。
这女孩的母亲倒在路旁,不省人事,女孩大概七八岁大,哭的声音已经沙哑,眼睛通红。女孩穿的衣服是上好的苏绸,领子袖口都是狐狸毛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晴宜走了过去蹲在女孩身边,细声安慰,女孩一直埋头哭泣。
周御风去探这位母亲的鼻息,发现并未断气,脸色铁青,估计是饿的晕死过去了。周御风掐住她的人中穴,过了一会她逐渐苏醒,周御风在干粮里取出馒头和水,她吃了一点,精神有所好转。
女孩看到母亲醒了,终于不哭了,大喊:“妈妈!妈妈!”
晴宜扶女孩的母亲坐了起来,她显得非常虚弱,只能靠在路旁的树干上,勉强能坐住。晴宜取出一块棉布,打湿了帮她擦去脸上的污垢,她看上去还算清秀。
晴宜问道:“你们母女是哪里来的呀?”
这妇人道:“就是前面蓟县。”
周御风道:“恕我冒昧,我看你母女穿戴讲究,想必不是寻常人家,如此境况,或许另有原因。”
妇人点了点头,道:“你们为何要救我,我都不想活下去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孩子,苦命的孩子。”
周御风道:“也许我们能帮你。”
妇人突然狠狠道:“帮我?给我银子吗?银子顶个屁用!”
晴宜和周御风对望了一下,晴宜道:“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妇人眼神呆滞,苦笑了几声,说出了最近发生的不幸。
原来这妇人叫赵红贞,她的丈夫是北直隶布政使卢军,从二品,掌管一省财政和库粮,而粮仓就在蓟县出北门四十里的杜家屯。杜家屯的粮食要保证京师粮食供应,同时这也是山海关外大明与皇太极战事的军粮储备,数量在六千万石左右,没有朝廷最高当局的指令,杜家屯的粮食绝对不能动的,且有重兵把守。今年蓟县一带出现了超大规模的蝗灾,到了秋天地里颗粒无收,官府不顾灾情,还加大要农民交粮纳税,农民当然就活不下去了。直隶巡抚李正宇担心这帮农民会聚集起来发生暴乱,就派兵驱赶农民,把农民驱散,或赶到别的地方去。半个月后,蓟县城外饿殍遍野,还出现了人吃尸体的惨象。卢军看到了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几次向巡抚李正宇提议开仓放粮,可遭到李正宇严厉呵斥,说这不光是掉乌纱帽的问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卢军也只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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