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星忽觉那老者又给自己传气,同时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你小心待在这儿,等我回来。”便道:“是,老伯伯你去哪儿?”一问出口,也即明白,老伯伯是要下去捉那金国王子十三郎了,这时那十三郎正在场中打坐调息,乘着黄雾掩护,正好将其擒获。果然那老者低声笑道:“自然是去‘顺手牵羊’了。嗯,我看这一下说不定能牵到两只羊。还有,五六七八九十,还可捉到这六只累得半死的‘狼’,呵呵。”李晨星一想不错,笑道:“是啊,除了‘牵羊’,还可‘捉狼’。不过这更像是‘浑水’……”突然胸中气息给一股真气一激,下面“摸鱼”二字便没能发出音来。他喘了两口气,才道:“老伯伯,够啦够啦!你再传我可要爆炸了。”那老者哈哈一笑(自然是压低声音),便即撤离手掌,将李晨星轻轻放下,在他耳边低声道:“这黄雾厉害的紧,不知何时消退。你省着点用体内真气,若是不成了,千万不要硬撑,一定要大声叫我,知道么?”李晨星听他这几句话说得郑重异常,不禁感动,应道:“是,老伯伯,我理会得。你放心。”只听得风声微动,那老者已下树“浑水摸鱼”去也。
李晨星在树枝上藏稳,心想:“场中的完颜七郎都在运气调息,以老伯伯的本事,自可手到擒来。那十一郎却是在黄雾外面,听他说话是在广场南端,那么只消老伯伯制服完颜七郎时不漏痕迹,便也能悄悄过去将他擒获了。”又想:“金国水师已然上钩,过不多时便会被丹山派引至雷阵,那时可有好戏瞧了,不,是有好戏‘听’了,呵呵。而老伯伯再摸到下面这八条鱼,今日之事便算是大功告成了!哼哼,那十一郎适才说什么‘大功告成’,其实你们是‘大败亏输’,我们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呢。”正自得意,忽听得下面场中啪啪声响,似是有人相斗,他心中一凛;“怎么?难道完颜七郎尚有还手之力?又或是他们已然调息完毕,与老伯伯动上了手?若是如此,不知老伯伯以一敌七,能否取胜?”他知那老者已将大半内力传给了自己,这时便不禁为那老者担心。
只听得场上风声隐隐,“啪啪啪”的拳脚相交声虽然轻微,却是越响却快,密如连珠,想见搏斗十分激烈。又听得十一郎叫道:“五郎七郎九郎,你们在干什么?发生了何事?”却不闻回音。李晨星寻思:“难道不是完颜七郎?是了,完颜七郎都持兵刃,这打斗声中却只有拳脚发出的声音,看来不是完颜七郎。”但转念又想:“说不定是七人怕兵刃挥动之下误伤同伴,是以弃而不用。”一时间心中疑窦丛生,不知起了何种变故。便在此时,忽觉背后风声响动,随即背心一麻,同时被一只手掩住了口,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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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轻轻跃落场中,一挥手间,已将完颜七郎一一点中。他在树上听几人说话之际,已将各人方位拿捏的不差分毫,出手之前更将落脚的地点、出手的部位设想的恰到好处,这时出手之下,毫无错漏,场中七人或中背心“神道”,或中前胸“中庭”,或中肋部“期门”,或中腰间“脾俞”,被点穴道不尽相同,但均是要紧大穴,只一瞬之间,七人分别要穴被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那老者一举奏功,心下大慰,这一关不出差错,再擒那十一郎就容易了。当下提一口真气,向广场南端又轻又快地滑行过去,估量着指力可及敌身,便即纵身前跃,在空中一下弹指,一缕指风径袭十一郎前胸要穴。
岂知就在这时,忽觉脑后风生,竟有一股掌力自后面猛然袭到。那老者绝未料想到此时竟会有人忽施偷袭,他这时身在空中,无力闪避,危急中急使“千斤坠”功夫,同时指风化为掌力,一招“后顾无忧”,护在脑后。
这“后顾无忧”乃是专用于应付敌人背后偷袭的防守妙招,一经使出,无论敌人来势如何刁钻猛恶,身后上中下三路均可保得一时无虞,所谓“后顾无忧”,便是指此而言。那老者骤遭背袭而施此招,可说极为得当,若在平时的话原可安然无忧,可此时却非如此,反而是大大的“有忧”。原来这“后顾无忧”纯是以内力见功的招数,当敌招袭来之际,手掌急速后挥,掌心向下,横置脑后,内力生发之下,形成一堵气墙,从而尽护后方要害,否则仅凭一只手掌,又怎能挡尽身后诸般来招?那老者本来内力极深,平日里施用此招,自是不在意下,但此刻身周的毒雾厉害异常,他内力的七成已传给了李晨星,只有三成留作自身使用,而这三成内力中又得分出绝大部分来御毒,因此此时用以御敌的内力不过平时的一成,这么一来,再使此招,自然危险之极。但势逼此处,绝无他策,也只有行险一试。
待得掌力于敌人力道一触,不禁一喜,对方的掌力竟然并不如何厉害,护身的气墙虽弱,但仍然阻住了对方掌势。这当儿所争的便是这一瞬之机,足一沾地,不待对方再催掌力,立即反踢出去,转守为攻。趁敌人稍行退让之际,抽足一收,已乘势回转身来,随即与敌人斗在一起。
此时目不见物,全凭听风辩形之技对敌。数合一过,不禁微感惊讶,那人攻时凌厉,守时沉稳,身手狠辣已极,武功之高,实是生平罕见。所幸那人似乎也须以内力抗毒,招式中内力并不甚厚,自己尚可与之周旋。耳听得十一郎失声呼叫,那人听而不闻,攻势却愈益猛烈。这时也无暇分心去想别事,只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敌。只觉对方妙招狠招纷至沓来,源源不断,当下也是招招抢攻,与之针锋相对,不在气势上落敌半分。
如此以快打快,片刻间二十招已过。那老者愈感讶异,适才这一番快攻,实已竭尽生平之力,竟然没能占得丝毫上风。再斗数招,内力已显不济,当即放缓攻势,要先立于不败之地。那人也是一般。而此刻两人攻势虽缓,情势却只有比适才快斗时更加凶险。两人此时为了节省体力,都是凝立当地,只以小擒拿手于数尺方圆内近身肉搏。这小擒拿手锁喉、劈颈、捣目、掐耳,乃至拗指、拧腕、扭筋、错节,每一招都是阴柔险狠,无孔不入,只消一招上身,不死也必重伤。那老者凝神专意,不敢有丝毫怠忽,但听得风声隐隐中,对方呼吸可闻,十招、二十招、三十招……十招十招的过去,始终是个不胜不败之局。那老者久经大敌,很能沉得住气,但如此酣斗恶斗,实是生平仅见,交手堪堪百招,却觉犹如过了几个时辰一般。
再斗一会儿,那老者终究内力不若对方,呼吸粗重难匀。此时盲中相斗,全仗风声辨敌,而内家高手对敌,出招与呼吸息息相关,那老者此时呼吸重浊,节奏易辨,被对方听在耳中,等于是将出招的虚实、攻防的转换全然暴漏在对方目下,如此一来,焉得不败?但此时纵欲抽身而退,亦不可得。要知此刻是在暗里与敌人贴身而斗,攻守间招数咬得极紧,任谁只要稍行退让,对方攻势必如狂风暴雨般袭至,到那时更无招架余地。那老者心知此时唯有竭力以系,待得毒雾消减,释放内力,那时或有可胜之机。只是眼前毒雾仍是金黄一片,谁又知道何时消退?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勉强接了数招,已是险象环生。那老者一生与人对敌,从未在内力上吃过半点亏,岂知今日情势特异,竟然偏偏是在内力上受制于人,当真是天意弄人、老天爷不生眼珠了。然而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当儿,老天爷竟而忽然间开了眼,耳畔摹地里响起了一阵巨大之极的声响,轰轰、砰砰、空空、隆隆,既响又闷,既繁且乱,声势骇人,荡激心魄。巨音骤至之下,两人都是心中一凛,随之停手。但那老者随即想到是雷阵爆炸,当下便向敌人猛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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