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时场上已不见一个人影,整个广场却铺上了一层黄金。仔细瞧时,原来不是黄金,而是一层酷似黄金的浓烈烟雾。但见这层黄雾约有一丈来高,方方正正地铺于广场,清冷的月光下瞧去,显得极是诡异骇人。那老者随即又发觉,这层黄雾仍自极快地向四周和上方蔓延,只一霎眼的工夫,身子四周已弥满了这种奇怪的黄雾。蓦地里鼻端闻到一股甜香,这甜香幽幽淡淡,芬芳醉人,似乎是菊花的香味,霎时间只感浑身舒泰,快美难言,全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脸上便要笑了出来。摹地惊觉:“啊哟!不好!”当即收摄心神,将一股真气布满全身,便可抵得住花香侵诱。低头去瞧李晨星时,却见他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已然昏睡过去。大惊之下,急叫:“晨星!快醒醒!”随着呼声,一股浑厚的内力急速涌入他体内。
李晨星给内力一震,睁开眼来,但随即又要合上,迷迷糊糊地道:“唔……别吵,别吵!我倦的很,这可要睡啦。这花香……唔……好闻的紧!”那老者愈感焦急,连催内力,急叫:“晨星,晨星,快醒醒!这花香乃是剧毒之物,闻不得!”李晨星只觉一阵阵内力入体,身子发热,便要醒来,但那花香却实在诱人,一闻之下,浑身懒洋洋的舒畅无比,直是难以抗拒,猛听得那老者叫道“这花香乃是剧毒之物,闻不得!”,心中一凛,当即醒了过来。只听那老者疾声道:“你快将体内真气护住全身,这花香迷人心魄,千万要当心!”李晨星便即照做。不料这花香委实厉害无比,撑持了好一阵子,又得那老者示授抗御之法,这才抵得住诱袭。当下欲问那老者怎么回事,岂知刚叫出一个“老”字,下面“伯伯”两个字便卡在喉间,再也叫不出来。原来那老者竟于一瞬之间无影无踪,而现于眼前的,却是一片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金黄之色。
他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呆了一下,还道是眼前出现幻觉,揉了揉眼睛再瞧,却见眼前黄橙橙一片,灿然生光,却不是金色是什么?而这金色却又比适才浓了不少,倒似是眼前堆着一团金子。他第一个反应竟是将额头向上一触,要试试这是不是金子,一试之下,却又不是。他又往自己身上瞧去,却见身子手足俱都消失无影,眼前除了浓浓的黄色外,一无所现,似乎霎时之间,自己的整个人只剩下了一对眼睛,而这对眼睛却被嵌在了黄金里面。他惊异之下,便想:“是在梦里?我刚才没有醒?”但又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真气的流动,又感觉到自己仍是被老伯伯抱在怀里,而老伯伯的手掌仍是贴着自己背心,给自己不断传气。热热的气流似乎要涨裂自己身子,这感觉强烈之极,绝不是在做梦!一想到不是做梦,登时便怕了起来,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啊哟!不好!我和老伯伯被铸在了金山里!”惊惶之下,也不觉这念头如何荒唐,自然而然的便去挣扎身子,以求破金而出。
岂知恐怵之下,身子发僵,竟是一动也不能动。他更感惶惧,当下大声叫那老者。不料一声“老伯伯!”出口,非但不闻那老者应答,自己也没听见声音。又大叫两声,仍是如此,便不再叫,心想既是被铸在金山里,声音自然传不过去,至于自己也听不见,那自是因为金子封住了耳朵之故,看来这下定要活生生闷死在这金山里了。想到此处,不由得便哭了出来。但想多少年以后,定然会有人将自己从金山中挖出来,那时见到自己流泪而死,不免小瞧了自己,男子汉死就死吧,可不能太过脓包。当即伸手擦干眼泪。这一伸手擦泪,不禁心中一奇,既是铸在金山里,自己怎能伸手擦泪?当下手臂挥动两下,却是毫无阻碍,不似被黄金包裹的模样,又去摸自己身子,也并没有碰到黄金。再摸之下,忽然碰到了那老者胡子,跟着便摸上了那老者胸膛,心想原来自己和老伯伯之间并无黄金阻隔。当即一翻身,扑向那老者,双臂环绕他脖子,贴挂在他身上,心想:“不管怎样,我总是和老伯伯死在一起!”他一抱住那老者,登时便不感害怕,心下反有祥和宁静之感,心想再过片刻,我便和老伯伯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那时可又能见到爹爹了,不知爹爹……”
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声响,似乎是一大群人在地上猛力擂鼓,只是擂鼓的节律却不大齐整,鼓声纷沓,杂乱无章。他先是一惊:“这是什么声音?”随即惊觉:“是了,这是军马奔驰之声,今日我曾两次听到过这种声音。第一次是午后金兵过了河南下时,只是那时隔得远,听来不及此时响亮,第二次自然是在大胡子的怀中,听他手下那些骑士奔驰发出来的,只是大胡子的手下奔驰时发出的蹄声,比眼前的蹄声要整齐的多。嗯,是了,这第二次听见的蹄声同样不及眼前的响亮,因为大胡子的手下总共只有一万来骑,这时的军马只怕有……有……大概有三四万吧。那这么多兵马却是从何而来,又怎会突然降至?”稍一思索,也便明白:“嗯,是了,定是如此。这些兵马都是天兵天将,是来捉我和老伯伯回天上去的,否则怎会凭空降下一座金山,将我和老伯伯罩住?自然是天上的神仙所为了。”想到这里,不禁一喜一忧,喜的是这些神仙既来捉自己和老伯伯回天上,那么看来一时半刻自己和老伯伯是不会死了,忧的却是:到天上后,他们会用什么酷刑来对付我和老伯伯?忽然心想:“我为什么老是想着神仙要来害我和老伯伯?我和老伯伯都是好人,神仙又怎么会害好人?说不定他们是来请我和老伯伯到天上一游,那可真妙得紧了。”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兴奋。但想神仙终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请两个凡人上天,而且还是这般兴师动众,其间必有重大原由。当下便于脑海中展开他小孩子家丰富的想象,去努力想象“神仙为甚么会请凡人上天”这件难以想象的怪事……
以丰富的想象去努力想象难以想象的事,那么稍一想象,便可想象得出这件事想象不出结果来,不过这倒也可以想象成,这件事可以想象出无数能够想象得到的结果,只不过这些结果难有定论而已。李晨星想象片刻后,便已明白了这个道理,当下在那老者耳边问道:“老伯伯,这些天兵天将为什么要来请咱们上天?”那老者却似毫无所觉,并不答言。李晨星提高声音又道:“老伯伯……”甫一出口,语声便为巨大的马蹄声所吞没。他登时恍然,要待蹄声稍歇后再问。那老者却已发觉李晨星跟自己说话,当下转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但蹄声实在太响,李晨星只隐隐约约听得那老者吐出的几个字:“花……毒……气……身……心!”他一呆,不明其意,猛地里省悟:“啊哟!是了!老伯伯是说花香有毒,要我运气护身,至于那个‘心’……嗯,那是要我千万当心!”当即收摄心神,去控制体内真气。却发觉体内浑厚之极的真气,在未经导引的情况下,正自行于全身各处缓缓流动。他心中一奇,随即发觉那老者贴着自己背脊的掌心中,一丝丝热气仍自不断透入,心知是那老者一直在以自身真气照拂自己。当下沉思静虑,以自身意念导控真气,布满全身。如此一来,果觉那老者掌心真气渐缓,最后掌心离背,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一紧。他心想:“我适才惊惶之下,竟忘了以真气护体,多亏老伯伯照料。唉,我二人身处如此困境,老伯伯还是这等细心的照顾我,当真……当真……”抱着那老者的双臂也是紧了一紧,心中打定主意,决不能再让老伯伯为了自己而更耗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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