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兵头目威严地扫视一下周围,严厉的目光让人心寒。“呃!”吴小苟清一下嗓子,大声地说:“诸位乡亲,在下不才,姓吴名小苟,领把总之职。今日因要务公干,打扰邻里乡亲一下。望乡亲们看区区在下薄面,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外,我们的行事作风,乡亲们向来是清楚的,对于那些与我们配合的人,我们重重有赏;而知情不报,有意隐瞒,甚至与我们作对,大清律法严明,我们必定严惩不怠!”吴小苟说完,严峻地扫视一下周围,清兵们狠狠地一拉枪栓,“咔嚓”声此起彼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坦上手无寸铁的村民。
乡民们吓得浑瑟瑟发拌,上下嘴唇的牙齿相互碰撞着,发出咯咯地脆响。吴小苟轻笑一声,吼了起来:“我的话你们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乡民们战战兢兢地,话音也说得零零落落。
“大声点!”吴小苟又大吼一声,“我听不见!”
“听到了!”乡亲们大声地回答。
“好!”吴小苟满意地笑了笑,说:“这就好。那吴某就厚着这张脸皮问大家一些事,还希望你们据实回报。”他又用严峻的目光扫视一下周围,然后说:“我啊,听说你们这村,可叫一个多灾多难!几十年前,与邻村的打官司,听说一桩明案,就因为那村上头有人,生生地让人给做了,赔了几十亩地不说,为首的几个还被打了几十棍!”
有人在底下私自说:“这小子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继续听呗,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另一个人低声答道。
吴小苟继续说道:“没过几年,来了一帮子长毛。那帮狗日的,进村后,二话不说,见东西就抢,好在乡亲们跑得及时。可谁又能想得到,躲进了深山老林,还是被长毛发现了踪迹。可怜上百口老幼,无人躲过这一劫……”
“说得很动情!他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跟我们拉家常的吧?”有人疑惑地说。
“谁知道?还是安心地听好了,看他下面怎么说。”
“至今,外湾那吴氏合墓还立在那儿,你们经常去祭奠吧?”吴小苟瞬间态度和蔼了许多。
“是的!”有人回答道,“都是乡亲,当年都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是啊!都是一起长大的,他们死的那个冤啊!”
有人议论起来:“是啊!”
“你说那长毛有多狠!上到八十老头,下到怀里的婴儿,一个都不放过……”
“真是太狠了,那尸骨,都是碎的。一想起当年的事,我几天都睡不着……”
吴小苟任由乡亲们私下议论。过了一会儿,他满意地点点头,对众乡亲说:“乡亲们,你们的亲人虽然尸骨已寒,但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众乡民不知他要说什么,惊疑地望着这个吴小苟。只听他补充说:“你们现在有官兵的保护,生活安宁多了,别说长毛,连小贼也见不到几个。这查都是皇恩浩荡,我们得对万岁爷感恩戴德才对,不是吗?”
有人点点头,说:“是啊!皇上的恩德,只有天上的太阳可比,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乡民也跟着山呼万岁。
“好,我们的乡亲都很明事理!都是皇上的好子民。”吴小区苟威严地扫视一下四周,继续说:“照讲,我们这些为皇帝跑腿的奴才,不应该跑到乡下来,麻烦众位乡亲才是。可是,有一点乡亲们不清楚。那就是:长毛余孽还未除尽,时不时地还出来兴风作浪。你们常住在乡村里不知道,这城里可闹翻天了。时不时地有乱匪打着长毛旗号,今天偷袭一下官兵,明天暗杀一下将官,甚至连府台大人,他们也敢动手。那叫一个猖狂!要知道,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今天敢杀官兵,明天就会将刀尖对准你们,还有你们的妻子女儿!你们的妻子,整天在家操劳家务,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是何等贤惠?你们的女儿,一个个青春靓丽,如出水芙蓉,是何等动人?如果长毛余孽要将刀口对准她们,你们让不让?”
“不让!”
“当然不让!”又一个村民补充道。
“对,这就对了!”吴小苟微微点点头,说:“我们更不允许这些败类,人渣,伸出罪恶的双手,污辱我们的妻女!”
众乡亲想起当年惨状,被这个吴小苟一鼓捣,早就愤慨起来,纷纷说:“绝不允许这些败类再来害人!”
“很好!”吴小苟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说辞,他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们村有个叫方荷花的,早年从磻溪嫁到你们村,丈夫叫吴秉承,是也不是?”
“是!”有人答道。
“可惜的是,好人不好命啊!同治元年,可怜的荷花从绩溪回乡,结果半路上惨遭杀害!”乡亲们点点头,低下了脑袋暗自伤心。吴小苟继续说:“据我所知,杀死吴秉承的,不是别人,也是长毛余孽!”乡民们听了,群情激愤,怒形与色。吴小苟得意地说:“刚才我说乡亲们良心过不去,你们肯定不赞同,凭什么这么说我?对,我是没资格这么说你们,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乡亲们,足足上百口,大半个村的人啊!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呀!说没就没了,大家想想,这个仇,放在谁心里,谁能忘记?对不对?”乡民们面有愧色,低下头来。
吴小苟又说:“今天,我只想问一下我的乡亲,如果有机会为死去的乡亲报仇,你们会不会退缩?”
“不会,有机会,我第一个上!杀死这帮狗强盗!”
“对,这就是了!”吴小苟欣慰地说,“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听说这方荷花命真苦,长毛一乱后,没了家,失了亲人,她就四处逃荒,近些年回到家里。听说是个好心人收留了她?”吴小苟从椅子前走到一个乡亲面前,和气地问:“是这样吗?”
那乡民点点头,说:“是的!”
“她叫谁?”吴小苟问,“是不是叫吴玉兰?”那乡民又点点头。
“很好!”吴小苟喜形于色,激动地说:“那你们来告诉我,这吴玉兰上哪去了?”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一致摇摇头,说:“我们不知道!”
也有人说:“前几天还在呢,不知道这两天就没见着人了!不会又出去了吧?”
“什么,又出去了?”吴小苟故作疑惑地说,“她常出去吗?这可不好,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待在家里,到处乱跑,知道的人说她为了一家子生活奔跑,不知道的还以为……”
“人家玉兰可不是那种人!”有几个妇女赶紧分辨。
“我知道,”吴小苟说,“你们的村风,我是很清楚的,这石潭九坑十八汰(‘土太’合字),谁不知道你们村风好。这吴玉兰既然出自你们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不过我要问的是,她经常出去吗?”
“也不是,”小苟身前的汉子回答说,“不过前些日子出去了几日,我们以为她出去受了害,都在担心,没想她又回来了……”
“嗯,是这么回事!”吴小苟说,“也许你们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可是我知道,她去哪儿了,她是去找她的男人去了。他男人是谁啊?你们能告诉我吗?”吴小苟忽然低三下四地说,“求求你们告诉一下我,他是谁?”
乡民们不知道这个吴小苟到底想干什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吴小苟见乡民们半天不开口,忽然变了脸,生气地说:“他叫左富!是你们村的大力士,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们脚下踩的这片地,这个坦,当年修建的时候,那些个大石头,都是他一块一块提起来,再放上去垒起来的。”吴小苟可能是说得太多,他咽了口唾沫,又说:“要说这左富也真是一号人物,可惜的是,他不该跟错了人。如果他像我们一样,做皇上的好奴才,那自然是加官进爵,早就光耀门楣了。要真那样,你们这些他的同乡,也就没人敢欺负啰!可惜的是,他没走正路,做了长毛!不仅如此,仿佛他还不知悔改,放着王大人对他的关照不领情不说,还一味为祸乡里。要不是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我们早捕了他了。最近仿佛更不像话了,居然敢扣押我们的千总吴大人。”吴小苟翘起大拇指,说:“吴大人,那是谁?堂堂从二品朝廷命官吴定洲之子。吴定洲,大名鼎鼎,那是击杀长毛的英雄!连他的后人都敢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因为这事,上头光照过了,这小子既然做出了这种大事,再也包容不得。所以府台大人发话了,务必拿下左富!所以请乡亲们配合配合,有知道左富去向的,跟我们说一说!”
乡亲们交头接耳起来,有人在人群中挤眉弄眼。吴小苟见了,不悦地说:“别在底下私自说话,有知道的,说出来,吴某重重有赏!”乡亲们听说不能乱说话,个个低下头来,作思索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太阳升起来了。有了太阳的温暖,乡亲们身上暖和了许多,乱踩的脚、不断摩擦的手也安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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