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点之后,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克里斯蒂。”杨意翻了个身,将双手压在后脑勺下面,接着道,“我知道那些出自大家族的人都有自己的名誉准则,他们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所以,我不能指望从克里斯蒂嘴里听说那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也因此,从问询的结果中我只得到这几个词:操场,晚饭,凯尔特,冲突。
然后,我开始推理:
首先,最容易理解的一件事,看到你落单一个人,凯尔特等人因为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前去找你的麻烦,随后你们发生冲突。
可是凯尔特不可能凭白无故地一上来就惹是生非,他一定是用什么话激怒了你,最大的可能还是关于曲谱的事情。
克里斯蒂只说在食堂门口遇见你,因为你没有注意到她,所以她生气地跟上去,准备从背后吓吓你,然后跟到操场看见你和凯尔特发生冲突。
这里面有疑点。首先,你和凯尔特不可能一见面就起冲突,最大的可能是你当时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被凯尔特看见,然后他过来找碴。那么你当时坐在那里干什么,结合你刚从食堂出来的前提加上这些天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不是吃饱饭后在那里看夕阳,那么余下的可能就是在那里吃晚饭了。食堂能带到操场去吃的东西不外乎包子馒头之类,所以我想应该就是因为你吃的晚餐让凯尔特找到讥笑的理由,才致使后来发生冲突。
那么,如果真的如你当天吃早餐时所说的因为水土不服没胃口,才临时改变饮食,那么你应该会对凯尔特的讽刺和挑衅不屑一顾才对。可结果却是你因此和他争锋相对起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凯尔特的话拿捏到你的痛处,他一言道出你的窘迫,让你恼羞成怒。甚至可能因为那个自大狂想趁机招揽你做他的跟班,让你来监视我或挑拨我和曲谱之间的矛盾,使得你更加愤怒,才一气之下和他加剧冲突。
不过我想,即使到最后一刻,你依然不打算付诸武力,因为你不屑于和那样一个野蛮人人动手,也因此才有后来的克里斯蒂以为你遭受凯尔特欺负,所以愤然出声喝止凯尔特的情形。我说得对吗?”
“嗯,没错。”我应了一声,此时我们两个躺在各自床上,看着天花板。
杨意接着道:“凯尔特等人是跟着克里斯蒂来的,这一点我很早就看出来。作为一个大家族的主要成员,不可能只身待在异国他乡,她的家族一定会派人前来护卫和监视。根据以前的观察,凯尔特表面上还是很忌惮克里斯蒂的。所以克里斯蒂的训斥确实能够化解这场冲突。但是令我费解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和克里斯蒂之间也产生矛盾了?”
说到这里,杨意索性坐起身,盘着腿,靠着墙壁,双眼微闭,似乎在回忆自己当时的推理。半晌,他突然睁开双眼,眼神发亮,闪烁着解开谜题的喜悦的光芒,接着道:“克里斯蒂是一个很有见地的女生,她一定能够很快猜出你是因为拮据才独自躲到操场吃馒头的。她当时一定想帮你,而且必然是出自真心的。但是因为东西方文化不同,她使用了最笨的一种方法,当场想要将自己的饭卡送给你,对不对?”
“确实如此……”
“啧啧,可怜的克里斯蒂,好心却做了坏事。你当时一定恼羞成怒了吧。”杨意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朝我扔过来,我伸手一接,发现是一张饭卡。
“接下来的日子你先用我的吧,反正我还有一张呢。”
此时的我,没有再拒绝杨意的好意,我能感觉为了把握这个送我饭卡的时机,他刚才一番说辞实在煞费苦心。我应该接受,也不能不接受。然后我又听他继续推理:
“然后,你和克里斯蒂分道扬镳,克里斯蒂估计是回自己宿舍躲着偷偷哭泣去了,而你则继续在学园里游荡。看你那晚回来时的脸色神情,可能漫步社那本手册里的内容也对你的异常表现有一定的影响。不过更多的还是出于对生活拮据的忧愁。
到了周三晚上,在和东白他们吃晚饭时,曲谱发短信约我去社团教室见面。别偷笑,你这个家伙,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
饭后,我便找了个借口脱离东白他们,独自前往我们的社团教室,一看到克里斯蒂也在场,我立即将此和你的异常表现联系起来,当然那只是一种直觉,跟推理无关。
不过,当克里斯蒂焦急地向我询问你今天的情况时,我终于可以断定,你们两个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得到最终答案的方法很简单,我直接将自己的推理在曲谱和克里斯蒂面前公布,不过我没有直接说出结论,而是拿出自己的饭卡,拍在桌面上,用一根手指按着它,滑向克里斯蒂所在的那一边。紧接着,我就看到克里斯蒂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滚滚而下。
至此,我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就该由我出马去处理了。
只不过原先我并不想把东白他们也牵扯进来,毕竟这事关系到你的颜面。可是,你这家伙滑如泥鳅,我周四跟踪了两回,都被你溜走。不得不说,你这家伙的反跟踪能力很强,凭我自己,在短时间内是拿你没辙的。
但是,这件事情拖得越久越麻烦,不得已之下,我才找到东白他们,又一次聚在社团教室。在试探了他们一番之后,确信他们同样关心你,我才对他们和盘托出。没想到,明亮那小子当场就暴跳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面冲,说要去找你。要不是被王勇拉住,说不定他会满学园大声叫唤着去找你。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当时情绪最激动的人不是明亮,而是东白,那个一向很温和的小白。他倒没有暴跳起来,而是很用力地拍了桌子一下,然后就咬着嘴唇,握紧拳头,直直瞪着我,似乎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此事。
由此看来,我一开始的忧虑是多余,真是妄作小人了,因为在他们心里,你早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这与相识相处的时间长短无关,应该算是一种缘分吧。缘分将我们这帮人汇聚在东方学园,引导我们相识、交往,成为知己,然后一起去找寻心之所在,一起从这里毕业。
经过一番商量,我们简单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到了第二天周五,加上曲谱和克里斯蒂,我们就按照计划对你进行跟踪,并最终在如意榕那里找到你。
好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好困,睡觉了!”
我手中把玩着杨意给我的饭卡,起身去关灯,然后独自站在阳台外,遥望着夜空,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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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站在阳台外,我经历了长时间的沉思,耳边久久回荡着入学东方学园以来多次听到的这4个字——心之所在!
东方校主在自己日记中的描述,慧女士在开学典礼的嘱咐,曲谱的发言,杨意的独白,他们的话里统统提及此事。似乎每个人都明白这4个字的含义,唯独我不能理解。
心之所在,究竟指的是什么?是一处地方,一个理想,一种感悟,还是人生的信仰,精神的寄托,命运的释怀?
我不懂,不知道它到底要求什么,要怎么做才算是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在呢?
想不通的问题,毫无追究的线索,我只能将其放在心里,以待日后慢慢求解。
第二天是周六,大家集体去迷糊餐厅打工。依旧重演上周的忙碌,因为我们其中某些人之间的心结已经解开,工作时的气氛显得十分欢快愉悦,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身体上的疲劳,是远远不及心灵上的。所以,我们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下午餐厅暂停营业,我们休息的时候餐厅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只“金发妖精”克里斯蒂。
她怎么找来这里的,来做什么?大家整齐地把目光转向曲谱。
曲谱连忙摆摆手,道:“都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克里斯蒂的来意。虽然我跟她说过我们大家在这里打工的事情,但是我不会蠢到邀请她来加入我们吧。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哈,小曲儿,我一来就听见你在说我坏话,不可以哦,怎么能在背后非议自己的好朋友呢?谁说我十指不沾什么水,连阿尔卑斯山的雪水我都尝试过,盐水和纯净水算什么。”
盐水?纯净水?阳春水居然拿被“外来户”克里斯蒂解读成这两样东西,我们大家纷纷笑作一团,原来熟悉东方文化的克里斯蒂也有知识短板啊,盐水,纯净水,哈哈,太搞笑了!
“咦,你们大家笑什么。我说错了吗。告诉你们,几年前我跟父亲母亲去阿尔卑斯山度假,真的玩过那里的高山雪化水,好冰啊,不过那里的水确实非常纯净,如果是温泉的话,用来泡澡一定效果很不错……”
哈哈哈——
我们继续捧腹大笑,我从来不知道克里斯蒂还能起到开心果的作用。
“喂,你们到底怎么了,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克里斯蒂恨恨地跺着自己的小皮靴,很不服气地将郁闷全部发泄到笑得最开怀的曲谱身上,“小曲儿,你再不说的话,我要呵你痒痒了……”
“哈哈,别……别碰我,我……我说……啊,救命啊——”
曲谱和克里斯蒂笑闹着,最后躲到领班燕青苗的身后寻求保护。燕青苗姐姐拉住克里斯蒂,将她带到这里身边的位子坐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知彼此根底,但是很明显青苗姐姐一见面就非常喜欢克里斯蒂这只可爱的“金发妖精”,而克里斯蒂呢,她也被青苗姐姐无人能敌的亲和力迅速俘获了心智,居然乖乖地做好,任由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姐姐抚摸自己的长发,甚至默许自己的那头金色长发被编成一根大大的麻花辫。
这一定是史上最像麻花的麻花辫了,瞧那金灿灿的光泽,绝对是刚刚捞出油锅的那种。
我和杨意很默契地对视一眼,再次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而在场其他人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俩,那表情分明是在看两个疯子。
“哼!”
对于我和杨意的再次发笑,克里斯蒂心中积蓄了半天的郁闷和不满终于一起发作起来,只见她噌的站起身,指着杨意冲曲谱怒道:“小曲儿,管好你家杨意!”
惨遭无妄之灾的曲谱也噌的起身,想也不想就道:“杨意,你们不许再笑了——”
然后,又顿悟似的脸色飞快地涨红,连忙赶紧坐下,低下头扮起鸵鸟,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使劲地揉戳腰间的围裙。刚才克里斯蒂分明说的是“管好你家杨意”,自己怎么不经大脑思考就应话呢,这下子要出大糗了。
应曲谱和克里斯蒂这两位女主角的强烈要求,我和杨意不敢再造次,所以赶紧收声,不过我趁机冲杨意使了个眼色,作为无声的调侃。
杨意报复似的在桌底踢了我一脚,猝不及防的我被他一脚踢得直咧嘴。刚才的报复一定包含了两人份的,所以他才下这么重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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