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涧之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冷冷的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本部向来慈悲为怀,不跟你斤斤计较,先让你三分,待会让和奚吉利当面对质,看你还嘴硬!”
不多一会,奚吉利被带了进来。他见席云天坐在受审者椅子上,心中暗喜。
王涧之问:“席云天是否你的同党?”
奚吉利连声说:“是,小的不敢隐瞒。席营长是毕雄光的亲信,小的和他一起参加祝参谋长开的会,商议哗变大事。祝参谋长还亲口宣布,事成之后席营长便可荣升团长,小的所言句句是实。”
席云天惊得裂眦嚼齿,恨声怒斥:“你这个奸佞小人信口雌黄,老子后悔当初没把你一枪崩了!”
奚吉利装出缩头缩脑、战战兢兢的样子。心想你此刻才明白我奚吉利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你说我以次充好,扰乱市场,断了我的财路,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想到老天爷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也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只怕你是跌进了大染缸,再也没有洗刷清白的时候。今日拉了你这个垫背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到了黄泉路上也不怕孤单了。万一侥悻逃过此劫,也可在史督军、郝诸葛面前显摆使用离间计让革命军自相残杀的功劳。
王涧之大喝一声:“如今证据确凿,你招是不招?”
席云天昂首呼喊:“苍天哪,‘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咋不开眼?”
王涧之示意用刑。不多久,席云天便被严刑拷打昏迷不醒。王涧之让人拿起席云天的拇指沾上印泥,在口供笔录上按了手印。
王涧之望着一叠叠口供,乐得心花怒放。口供证明,祝升平在革命军搜罗的内奸已形成一张网,不仅在龙师已经形成气候,而且早就染指鹰师、虎师。他对自己及时察觉敌人阴谋,挽救了革命军的辉煌战果自我陶醉,心中升起一种无所不能、无人能敌的征服感。紧接着,锄奸团又在龙师抓捕了一百多人。审讯室日夜不停地拷打,凄厉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王涧之在龙师的锄奸行动“旗开得胜”,在蒋天禄的虎师却意外受阻。蒋天禄常驻三关,他的农工部事务委托范人鹤具体负责,范人鹤常去三关请示汇报。蒋天禄对根据地一切事务了如指掌,他对王涧之在锄奸行动中的举措颇有异议。
王涧之带了李芳菲、苏小莹和锄奸团,雄赳赳气昂昂上了三关。蒋天禄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王涧之心想蒋师长城府极深,不宜以对姚其昌的方法来对付他。
王涧之谦恭地说:“学生因职责所在,奉杨主席之命开展调查祝升平案,本以为内奸祝升平势力所至仅及龙师,未料事与愿违,据内奸供述,此案所涉延至鹰师、虎师,实乃始料未及。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冒昧前来与师座商榷。”
说罢,王涧之取出审讯口供递到蒋天禄面前。
蒋天禄约略看了一遍,淡淡的说:“此口供是否可信?”
王涧之斩钉截铁说:“绝对可信。”
蒋天禄冷冷的说:“请问锄奸团用刑否?”
王涧之一愣说:“实不相瞒,以学生之见,自古以来,官府欲求真言,莫不用刑。犯罪之人绝非良善之辈,不受皮肉之苦,焉能吐出实情?”
蒋天禄叹息。“王副部长小小年纪才登高位,便有此等见识,乃革命军之福耶?祸耶?自有帝王将相以来,历代历朝皆有良相忠臣,亦有酷吏庸才,未知王副部长欲当忠臣抑或酷吏?”
王涧之变色。“敢问师座此话何意?学生才疏学浅,请赐教!”
蒋天禄直视对方,一字一句说:“王副部长博古通今,熟读史书,岂能不明白屈打成招、酷刑酿冤狱之道理?本座忠言逆耳,望王副部长三思而后行,切莫凭一时之意气,留下后患无穷!”
王涧之脸色数变,吐出一口烟,恨声说:“多谢指教。唯学生公务在身,不得不勉为其难,若有得罪虎师之处,望多多包涵。”
蒋天禄冷笑说:“王副部长来意,本座一清二楚。锄奸团诸位皆知书达礼、年轻有为,唯对本师之规矩有所不知。本师身经百战,军纪严明,令出法随。王副部长提供的名单,本座自会处置。不劳王副部长过度操心。”
王涧之神色恼怒,正想说话,李芳菲抢先说:“师座此言差矣!清除内奸是当前革命军头等大事,杨主席三令五申责成内务部从严从快处置,严令各部各师积极配合,莫非此令尚未到达贵师?”
蒋天禄勃然作色。“这一位女娃是何人,长官说话岂容随意插嘴?居然如此不懂规矩!”
李芳菲顿时面红耳赤。
王涧之忙打哈哈说:“她是内务部新来的秘书,冒犯之处多多原谅。不过杨主席之令,学生确实不敢轻率违背,尚需师座谅解。”
蒋天禄余怒未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涧之斟酌说:“按照侯副司令留下的规矩,这些人应该带回内务部逐个审查。倘若师座有不放心处,学生提出折衷办法,虎师可派人参与审讯。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学生不敢擅自作主,尚需请示杨主席方可定夺。”
蒋天禄沉吟不决。许久才说:“既然如此,本座就不便插手了。唯一要求是你们不得用刑逼供,否则别怪本座言之不预!”
王涧之欣然。“如此甚好,倘若有了结果,学生立刻向师座报告!”
王涧之和锄奸团带走了十多名虎师军人,其中军官二人。
李芳菲愤懑说:“蒋天禄那个老家伙不是个东西,竟拿我来撒气!”
王涧之嘻嘻的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用不了几天,蒋天禄就会知道我王涧之的厉害!”
李芳菲破颜一笑。“你的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除了无中生有、嫁祸于人还会什么?”
王涧之偷眼看四周无人注意,轻声说:“我那特殊功夫如何?”
李芳菲脸色绯红,啐了一口。“死不正经,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王涧之哈哈大笑。他猛吸一口烟,随后仰面将烟柱喷向天空,洋洋得意,溢于言表。
锄奸团对虎师嫌犯如法炮制,嫌犯们很快就在酷刑压力和坦白从宽、检举揭发有功的诱惑下,招供画押,并“揭发”出三十多名同伙。
蒋天禄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这些弟兄被锄奸团捆绑着走上不归路。按革命军规矩,凡查实为内奸者,就地枪决无一例外。革命军毫无必要用宝贵的粮食喂养敌人。
王涧之吸取了在虎师受挫的教训,在去鹰师之前,向杨时中要了一份措辞严厉的书面命令,要求鹰师无条件配合内务部肃奸行动。授权王涧之、夏希周、韩一粟在证据确凿前提下,对内奸就地正法。
夏希周和韩一粟早已得知王涧之锄奸的所作所为,也明白杨时中因连失梁正清、侯光煜两员大将,对内奸深恶痛绝的程度和宁可错杀不愿错放的心态。决定对此事不加干预,由韩一粟以结义大哥身份正面劝导王涧之不可急功近利,错杀好人。
王涧之第一次来到笔架山根据地,见到笔架山区山清水秀,物华天宝;政通人和、民淳俗厚;所到之处,无不鸡犬相闻、安定祥和。不免暗生妒意:此处虽比天佑山略小,但地处战略要地,进退自如,且“宁为鸡头,无为牛后。”在此称王称霸,倒也别有洞天。韩一粟辅佐夏希周,前程可期。
夏希周对王涧之简单寒喧几句后,便独自离开,让韩一粟和王涧之畅叙兄弟之情。
王涧之不无羡慕说:“笔架山革命气势已不输天佑山。大哥治国方略久负盛名,在此大展宏图的用武之地,将革命热情和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愚弟望尘莫及!”
韩一粟含笑说:“二弟切莫自谦。听说内务部肃奸行动声威大震,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望而生畏。愚兄本以法务为职责所在,深知刑法关系到百姓的性命,务需慎之又慎。唐太宗有言云:‘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务在宽简。’刚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刑人于死者,乃罪大恶极。望二弟三思。”
王涧之听出言外之意,略显尴尬。“大哥言之有理。然内奸一日不除,革命军无一日安宁。古人云:‘治乱世用重典’,愚弟用刑意在求得证据。俗话说:‘棍棒之下出孝子’,重刑之下吐真言。若非如此,虎师、龙师之内奸岂能束手就擒?”
韩一粟神情严肃。“‘峻法严刑,非帝王之隆业;有罚无恕,非怀远之弘规。’古往今来,酷刑之下的冤狱数不胜数,二弟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涧之沉吟不决。“既然如此,对鹰师的怀疑对象,请大哥共同审讯,如何?”
韩一粟笑着说:“锄奸亦是鹰师份内之事,即便二弟不说,我也要配合工作,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
在鹰师的锄奸工作在秘密状态下进行。根据内务部提供的名单,韩一粟以学习培训名义把十二名嫌疑人集中起来,按奚吉利及其他人提供的检举揭发材料,分别针对相关人员进行调查。
采用的方式并非一对一审讯,而是以隔离形式让嫌疑人独自回忆某段时间的行踪,有无人证,与某人的关系,接触过几次,每次谈些什么等等写成书面材料。排除了相互串证的可能性。每名嫌疑人由两个锄奸团员负责监审。不打、不骂。起初,嫌疑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写这些材料有什么用。后来从监审人员和颜悦色的谈话中意识到这些材料的真实性对自己生死攸关,便一个个严肃认真起来。
幸好鹰师长期驻守三关,夏希周又军纪严明,这些嫌疑人很少有外出机会。每次请假外出,上司都记录在案。且三关离天佑山远,离柳林镇近,下级军官和士兵很少去天佑山。这些人对有限的几次外出仍能记忆犹新。
三天过后,十二名嫌疑人写的回忆材料全都齐全。王涧之、韩一粟和李芳菲等锄奸人员逐一对比查证,发现笑话百出,奚吉利等人的所谓检举揭发可用“胡说八道”四个字来形容。譬如有个“内奸”揭发嫌疑人张三和他某月某日在大吉利酒店一起喝酒,商量反水事。可是张三那天在三关值勤,且前后二、三个月间从未离开三关一步。
再譬如排长李四被检举和奚吉利密谈过三次。经过查对,李四排长仅去过奚吉利酒店喝过一次酒,而且是和他的上司三连长一起去的,三连长证实他们仅是打了个招呼而已。至于另外两次,李四排长还在外地学校读书,尚未参加革命军。
经过严格甄别,十二名嫌疑人中有十一人“查无此事”。唯有一名姓惠的班长确实是奚吉利在案发前才发展的内奸。惠班长不满于未能升迁,听信奚吉利的承诺,准备在鹰师搜集情报后投靠史督军,以便升官发财。但尚未行动,就被奚吉利告发,戳破了他的黄粱梦。
锄奸团员对韩一粟的审查方法赞不绝口,勿枉勿纵,恰到好处。苏小莹对以往严刑逼供的结果开始产生怀疑,但那一、二百个“内奸”都已命丧黄泉,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说得清?倒不如不说为好。
王涧之对这样的结果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李芳菲和他幽会时说,鹰师锄奸,你被韩一粟打败了。
王涧之默然无语,心中恼怒。李芳菲和他情深意切缠绵枕席,都无法使他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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