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雪后之路,张家父子因负了一人在身,这一路行得更是艰难。父子三人轮流背负,好不容易走到山脚。扶苏被张豹背在身后,张元、张鹤在后紧随,只恐有个闪失。刚走到村头,迎面遇上一个长须白发的老人,正是桃花村的里尹——张诚曜。
“听豹他娘说你们上山狩猎去了!”他被雪光刺得微微眯了眼,提高了嗓门道:“家里有什么缺乏去我那拿就行了,这大雪天的还去上山,真是胡闹!”
张元是个木讷憨厚之人,素日最敬重这个热心公正的老人家,此刻见他翘着胡须指责自己,一时无言以对。张鹤今年十四岁,最是机灵,见自己爹困窘,忙道:“里尹爷爷,我们在山上救了一个人回来!”
张诚曜老眼昏花,见张豹吃力,还只当他背着猎获的野味,听张鹤一说,拐杖连连点地:“糊涂,糊涂,既救了人回来还不赶紧背回去,这大雪天的岂不把人冻坏了!”
张鹤冲张豹一眨眼,调皮道:“说你呢,哥!还不背到秦大夫家?”
“对,快叫秦茾瞧瞧!”张诚曜拄着拐杖,跟在身后道。
桃花村后,离村中其他房舍约莫千米处,一栋二层的木制小楼倚山脚而建,绿篱为墙,柴扉为门,院中一匹白色骏马正在马棚中静静地吃草。
“秦大夫!”张鹤窜进院中,高声喊道。
“来了!”门上软帘挑起,一人含笑走了出来。
“这人是他们刚从山上救下来的,你瞧瞧怎么样!”张诚曜也到了院中,对秦茾道。
“背到内室!”秦茾听到山上,心中一沉,这种极寒天气即便没有受伤,在山上几个小时也能把人冻僵。
室内温暖,张豹小心翼翼将扶苏放到床上。秦茾见她衣着身形,心中一惊。他一时不敢相信,忙从案上取过干净的细棉,又蘸了白酒,将扶苏脸上血痕细细拭去。
竟然真是她!她不应该好好地待在睿王府么?他心中疑云四起,此时正擦到左边面庞,他手却突然有些颤抖,一道极深划痕从额头斜至颊上,受伤之处皮肉外翻,所幸堪堪避过眼睛。
“这么美的脸要留一道疤可就难看了!”张鹤在身后踮着脚尖窥见,伤心道。
“尽胡说!”张元抡起巴掌,向他挥去。
“把这个女子留在这里请秦大夫治病!我们暂时也帮不上忙,就别在这碍事了,先回去吧!”张诚曜瞪了一眼张元,威严道。
他们一离开,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秦茾瞧了眼身边正在煮着的药汤,又回过头替扶苏细细把了脉。刚才他已诊视了全身,除左脚踝骨折、身上擦伤,脸上这处伤痕最为严重,定是坠崖时被坚硬之物划到。
这脸上的伤该如何处理才不会留疤,他正在思忖,便听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秦大夫!”一个少女提着食篮走了进来。
“雀儿来了!”秦茾瞧着她,微笑道。
“我娘新蒸了鲜肉包子,硬要我送些过来让你尝尝!”雀儿说完这话,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原是她亲手和面、剁馅做的包子,也是自己提出送几个让秦大夫尝鲜,娘才装了篮子让自己拎过来。对着神仙一般的秦大夫说谎总是不好,但如果不这么说,又显得自己太过热情,不定吓坏了他。娘说过秦大夫从山外来,见多识广,肯定喜欢城里那些个稳重矜持的姑娘。桃花村的姑娘个顶个的直率,有什么说什么,不知含蓄内敛,秦大夫肯定瞧不上。自己可不要跟她们一样!雀儿在心中早给自己定了位。
“代我谢谢你娘!”秦茾在村里看病,并不收诊金。村民过意不去,但凡自家做了什么可口的饭菜或是新打了什么野味总会送些过来,秦茾也不推辞。
雀儿常来这里帮着晒药、熬药,秦茾忙不过来时,也帮着做饭。此刻见炉上的瓦罐咕嘟咕嘟地冒泡,忙将手里篮子一放,从橱里取了一只碗去倒药。
她端着药碗走到床前,看到扶苏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便是张大伯他们救回来的姑娘?”
秦茾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大哥,她脸上的伤可能治好?”雀儿忧心忡忡道。
“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脸上的伤再想办法!”
秦茾侧身坐在榻上,将扶苏扶起靠在自己胸前,轻声道:“起来喝药了!”
雀儿忙将药端过来,一勺勺,小心喂进扶苏口中。一时喂完,秦茾瞥见扶苏唇畔一抹药渍,忙用衣袖拭去。雀儿知他素□□洁,又喜穿白衣,这一擦去,洁白衣袖立马染了一片褐色。秦茾却浑然不觉,只管轻轻将扶苏放在枕上,又细心拉上棉被。脸上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雀儿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此刻的秦茾便如天边的白云,若扯在手必是软绵绵、轻飘飘,舒服得紧。
她怔怔地瞧着,不防秦茾安置好,回身见她痴痴地瞧着自己,左手在她面前一晃,“想什么,这么入迷?”
雀儿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红着脸道:“包子还是热的,你先吃了吧!”
秦茾揭开盖子,见包子上覆着棉布,伸手一摸,果然温热,咬了一口,道:“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下这位姑娘,我去灶下熬点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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