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还在继续忙碌着,兰若等人也不例外。兰若和秀林忙着找六扇门的内奸,而林放和萧懿的谈话也不轻松。
萧懿见林放回来,便问:“你见过郑怀玉了?”
“见过了。”林放答道:“学生可以肯定,郑怀玉是被陷害的。”
萧懿并不惊讶,平静说道:“说说看。”
“郑怀玉不学无术,用成语都会出错,而那封信,不仅流畅通顺甚至颇有文采,一定不是出自郑怀玉之手。”
“说的不错。”萧懿道:“况且,写信要人做见不得人的事,通常不会署上真名,以免留下把柄。”
林放听萧懿如此说,猛地想起刑部监牢门口与秀林的对话,当时的疑问一下子又用上了心头,不禁问道:“恩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萧懿道:“郑怀玉劣迹颇多,本易招人怀疑,而且他性情鲁莽跋扈,凶手如此精心策划,怎么会找这种人充当内奸?况且,那封信假得实在是明显。”
老师不愧是老师。但是,林放并未因此释怀,相反,此刻他更加的不解,继续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执意审讯郑怀玉,还对他严刑逼供?”萧懿替他说道。
“是。”林放答道。
“你认为我这么做是出于私人恩怨,并且手段残忍?”萧懿又道。
“大人言重了,学生不敢。”
弦外有音,萧懿岂会听不出?他笑了笑,对林放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来不敢?师生多年,尚不能坦诚相见么?林放,你对为师的意见,恐怕不是始于今日吧?”
林放心中一震,茫然无措地望着萧懿,恩师这是……
“你身为捕快,以侠义自许,”萧懿继续道:“但性情却优柔敏感,似郑怀玉这般霸道狠毒之人,你都会同情他。”
林放面露惭色,道:“恩师说的极是,学生这个毛病,总也改不掉。”
萧懿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毛病呀!不过,林放,你要明白,君子不可徒慕忠厚之名,必要具忠厚之实。故我虽知内奸非郑怀玉,仍如此行事,就是为给他一个教训,令其无力为恶而已。至于别人的看法,说我是挟私报复也好,残忍刻薄也罢,又何足恤。”
林放叹了口气,心道:话虽如此,恩师也当避嫌才是。
萧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正色道:“古人有言,避嫌之事,贤者不为。正为其有私意。”
林放不觉汗下,道:“恩师,我……”
“好了,”萧懿神色缓和下来,道:“当务之急,是查明国宝案的真相,不要为其他的事情困扰。”说到这里,萧懿又笑了:“对你来说,这恐怕也不容易。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如果不愿告诉我,告诉秀林也是一样。你和他应该能谈得来。”
听了这一番话,林放心中轻松了不少。他谢过萧懿,并转告了秀林的话,便告辞出来,去找兰若和秀林了。然而,他见到二人的时候并不是在屋里——林放走到门口时,恰好遇上了刚要进门的二人。
于是三人便一起进了门。一进门,林放便问:“你们怎么也刚回来?”
“你猜猜?”兰若说着,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林放一脸无奈,说道:“你又来了,我还不知道,不管我猜没猜对,都得被你戏弄一番。所以,我还是问秀林吧。”
“怎么,你猜不出来?”严肃如秀林,有时候也不介意开个玩笑。
“看看,搬救兵没用。”兰若笑道。
“我不用搬救兵——”林放说道:“怎么,你们真以为我猜不出来?我就是试试你们厚不厚道。至于你们干什么去了,这很简单,既然知道郑怀玉是冤枉的,那么傅立抓到的那个造假高手一定说了假话,你们肯定是去找他问真话了。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兰若看了看林放,没吭声,秀林只好说道:“林兄说得不差。”
林放也看了看兰若,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兰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回答道:“我怕你说我不厚道。”
林放无语,只得换一话题:“怎样,问出结果没?”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别让我猜了,这个我可猜不出来。”
兰若皱眉道:“我可没心情让你猜这个——你走了之后,我们就去见傅立。结果,他推说此事有定论,不烦再问,我就告诉他,郑怀玉是冤枉的,我们见那个人,是为了找出真正的内奸。傅立还是推三阻四的,于是,秀林便告诉他,郑怀玉已经被萧大人打成残废了,他翻了案也没法回六扇门,这样他才答应让我们见人。可是,他偏要和我们一起问话,那人惧怕傅立,不敢翻供,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林放听了,说道:“看样子,此事还得恩师出面。”
“但是,”秀林说道:“傅立之所以阻挠,个中原因,必不简单,萧大人出面,是免不了的,不过……”
“净卖关子,不过什么?”兰若问道。
秀林沉吟片刻,说道:“暂时还用不着我们操心,想必萧大人已有安排。”
“你怎么知道?”
“萧大人既知郑怀玉冤枉,又不有所行动,可见大人心中已有答案,只是等那人自己跳出来罢了。”
这番话着实令二人吃惊非小。吃惊之余,倒也没忘问一句:“那你呢,是不是也有答案了?”
“还没有。”秀林答道:“我的破案水平,还不能和萧大人相比。”
秀林语出惊人,二人也是将信将疑。只是第二天,萧懿叫他们三人走了一趟。一去才知道,原来傅立当天夜里就将那造假高手交给萧懿了。对于此事,萧懿不过略略提及,便顾左右而言他,其他的也没说多久,便命兰林先去吃饭,只留秀林一人,说是要问苏州的情况,然后才让三人回去。
二人真是一头雾水。原指望从秀林那能问个明白,可秀林也学萧大人顾左右而言他。好在,秀林是个厚道人,告诉二人一句重要的废话:“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恐怕又会有大变化。”
这个变化果真不小,因为御史们突然间纷纷弹劾起萧懿来。
何以如此?原来,就在昨夜,那个造假高手突然七窍流血而亡。经仵作检验,系中毒而死。此事一出,萧懿并没去通知林放三人,倒是把傅立招了过来,命他看守尸体,自己去衙门处理公务。
谁知,两个时辰不到,他就不得不来到朝堂上,面对众人的弹劾。此时御史夏梓源正对着皇帝滔滔不绝地慷慨陈词,大意谓:萧懿擅启事端,调查钦定之案,不直其君又不能面谏,为不忠;公报私仇,伪造证据,陷害无辜,滥施酷刑,为不仁;为瞒真相,威胁证人,威胁不成,便杀人灭口,为不义。萧懿不忠不仁不义,罪大恶极,当诛之以谢天下。
夏梓源说完,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不过,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皇帝便发话了:“萧懿啊,夏御史弹劾你不忠不仁不义,这个罪名可不小,你难道没话要说么?”
萧懿见问,便道:“陛下,若如夏御史所言,不杀萧懿,天下人不服,倘若并非如此,那么萧懿不服。因此,臣想问夏御史,那个造假高手,昨夜死亡,两个时辰前才被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凭什么认定是萧懿杀人灭口,又凭什么认定此人之死与之前的国宝案有关?”
夏梓源冷笑一声,说道:“萧尚书,你一心只要杀人灭口,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证人落在你手你,自知必死,因此,便早早写好遗书,将你如何指使他作伪证陷害郑怀玉,写假信嫁祸郑怀玉,写得一清二楚。”说罢,从怀中掏出所谓的遗书,对皇帝说道:“陛下,臣手中便是死者的遗书,据死者说,嫁祸郑怀玉的那封信是萧懿逼他写的,非他所愿,因此,便在信封里做了记号,希望有人能发现,揭穿萧懿的阴谋。”
皇帝不动声色地对萧懿道:“萧懿啊,你就拿出那封信来,和夏御史对质吧。”
萧懿也不动声色地拿出了信。两封书信呈在了皇帝面前。皇帝仔细审视良久,说道:“论笔记,这两封信的确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信封上也真的有标记。看来,夏御史所言非虚。”
夏梓源闻听此言,信心倍增,对萧懿道:“萧尚书,现在没有疑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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