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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信任(2 / 2)

“齐校长您不在家,有些事逼着没有办法了,未经请示也只好麻起胆子去做了,如今还有些后怕,也招来不少非议,恐怕给您捅漏子了。”

“你的工作做得很不错,沈琼和志平向我讲了许多,刚才还在张达夫那里坐了一会儿。好,我们到外面去聊,志平要备课,别影响他。”

他们从楼上下来,到(4)班教室门前看了一下晚自习,教室里很安静,罗罗在行间穿行,黑板上有几道化学题。

他们走着说着踱出了校门,新月已经落到了山后,满天星斗神秘地眨着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目光,从夜幕中那黑色的深浅程度,可以清楚地辨别出熟悉的山峰、村落,看得清白色的路面、黑色的坑洼和两旁的杂草灌木,凭着周围那点点灯光他们可以说出张家李宅。山村的秋夜十分安详,只有草际的秋虫在起劲地歌唱、喧嚣。

他们在前坪一块凸出的山石上并排坐了下来。齐楚良说:“周塬,你说的这些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和听到了,你紧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从原来那样的境遇一下站到管理岗位上来,不习惯、不放心,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这一点不奇怪。这告诉了我你内心世界的两点讯息:一是你对工作的兢兢业业,如履如临,是个对事业有高度责任心的好同志,你有要把工作干得最好的雄心;二是你心有余悸,背上还有沉重的包袱,你的工作负担重,恐怕心理负担不会比工作负担轻。我没有说错吧?”

周塬没有回答,他默认了这位老上级对他内心的洞察。

“作为校长我对你这两个多月的工作是满意的,你也没有捅什么漏子。群策群力从无到有办起了寄宿班,确实费了你和同志们很多心血;主动帮助刘尊严也是应该的,如果照他那样硬抗下去,在现行政策下,后果必然是拆屋破财,而他们夫妇中的一人最后还是要结扎的,说不定他还要受到组织处分,你们算是让他度过了一个难关,我在家也会这么去做,当一个领导者,对同事对下属完全应该关心,包括他的生老病死,甚至喜怒哀乐、吃喝拉撒。刚才公社陈书记还说起这件事,他感谢学校配合,没有走向对抗。我们做一件事要人人都说好可能吗?那些说风凉话的人让他去说吧,他们习惯了‘左’的那一套,漠视群众的利益,只有头上的乌纱要紧。所以你不必为他们那些话多去考虑。我还是那句老话:希望你放下包袱,大胆地负起责任来。在今后一段时期你必须独立面对,志平、沈琼、达夫他们都会积极支持你把工作搞好的。”

“难道你要离开这里?”周塬从“独立面对”四个字听出了其中的玄机,立刻作出了反应。

“前一段是县里与区里商议组织几个人到外地考察,了解发展动态,以便研究我县如何拨乱反正,跟上全国发展的形势。我们到了北京、上海,还到了许多地区。今年9月教育部将1963年□□中央颁发的《全日制小学暂行工作条例(草案)》,《全日制中学暂行工作条例(草案)》重新印发,要求各地贯彻实施。我们县也在研究考虑如何落实。县里决定让我暂回县教研室工作一段,至于以后干什么,以后再说。我把你叫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就要回县里去。谁来担任这里的校长,现在区里没有人,实际上工作就由你在做,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好。只是因为我的名字列在这里,你就时刻在想着向我请示,希望我点头你才放心,反而让你不大胆。实际呢,这两个月我不在家,你不是做得很好吗?区教育组没有人派,如果让公社联校安排人,我看更没有适合的人,来帮忙的没有,帮倒忙掣肘的人却有,既然如此,就不如仍旧让它挂着我的名字,不过你千万不要缩手缩脚。因此我走的事我没有告诉这里的任何人,这是最近区教育组唐组长在县开会时我们商量过了的方案,我想这对你的工作更有利一些,我把你叫出来说,连志平我暂时也不告诉他。”

周塬体察到这位老领导对他关心的一番苦心,心中十分感动。而在齐楚良来说,自1961年相识以来,通过多年的考察,他还是很赏识他的事业心的。因而在狮尾岭中学需要教导主任的时候,他大胆推荐了他。这次回来他又与校内的同志进行了调查,实地进行核实,刚才又到公社听取了领导的意见,周塬这三个月的工作实际验证了他对他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这两个月他在外地转了一圈,更让他大开了眼界,他作为一个老教育行政干部,有责任不拘一格地使用人才,无论其阶级出身如何,特别是在这粉碎□□后拨乱反正的时候,在这重灾区的教育战线更需要一大批行政的业务的骨干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周塬是在1965年社教后期即被内定为控制使用的专政对象,那么在打碎了“左”的枷锁以后,这种人可不可以试用?这也是一种尝试啊。

“你本早就应该回县去才对。但你这一走,我可怎么办呢?”周塬在问他,也在问自己,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周围的蟋蟀停止了合唱,倾听他们的回答。

“怎么办,还是我原来说的那几点。不过我还要重提三个相信:相信党,相信群众,相信自己。形势会越来越好。你读过《光明日报》的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

“那是一篇写得很有水平的文章,我和达夫都读过两遍了……”他谈了他的感受。

“瞿—瞿瞿”一只蟋蟀领头唱起来,周围的秋虫又欢唱起来。

“你总说害怕政治,从你刚才说的对这两篇文章的和认识,却又说明你还是很关心政治,而且很敏感。这次在北京遇到了我早年的一个学生,他在中央宣传部门工作,他向我谈起这篇文章,据说是□□同志组织班子撰写的,文章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代表着在粉碎□□后党内的两种思想路线,是维持□□时期的那些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左’的思想体系,还是彻底清算被□□搞乱了的思想理论。到目前许多省市的领导都发表文章支持这篇文章,主张拨乱反正,如辽宁□□任仲夷、甘肃□□宋平,还有湖北、四川等地,都表示对真理标准的认同,支持拨乱反正,彻底肃清□□的流毒。据这个学生透露,中央正在醖酿和准备一次重要的会议,可以预见不要很久中央一定会有新的政策出台。”

“你还记得9月10日教师会上江质彬提出的□□平反的问题吧,到底有不有这回事?”周塬忽然想起了江质彬的事,不久前他几乎又要去上访了。周塬最着急的是没有人上课。

“我也是在这个学生那里看到了这个文件。今年四月五日中央批转了统战部、公安部《关于全部摘除□□分子帽子的请示报告》,并批准由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和公安部、民政部贯彻落实这一决定。没有讲为□□分子‘平反’,只是说要进行甄别,确实搞错了的要予以改正。中央和北京的许多部门单位都已经落实或者正在落实,至于我们省、县肯定要来得迟一些,不过我想这也只是迟早的事。”

深秋的夜风已经有些寒意,齐楚良站起身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船到桥头自会直,办法总会有的,相信你的努力,定会度过难关的。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勇敢地去担当!好自为之吧。”走进校门,见江质彬房里仍亮着的灯光,他又说,“江老师那里我去一下。”

周塬回到宿舍赶紧坐下来备课,明天上午有两节语文课,新选印了两篇古文,他还要仔细去啃。可是刚刚摊开油印资料,传来办公室当当的钟声。“唉,又是十一点钟了。”虽然寄宿生是沈琼负责生活管理,但他只要在家,总是要查一遍两遍宿舍的。校园里已经十分安静了,他一看(4)班教室却还亮着灯光,连忙过来一看,学生竟然一个个都还坐在那里看书做练习,除了偶尔有一二句压低声音的讨论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他查看了一下人数,连马家梁这个编外寄宿生也没有回家。此刻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眼睛湿润了,“多勤奋的孩子啊!”他真不忍心去打扰他们,可是他们需要睡足八个小时,而且离高考还有七个月,日子还长着呢。于是他硬着心肠咳嗽了一声,走上了讲台深情地对大家说:“同学们,是该睡觉的时候了。你们勤奋的精神是可贵的,但这身体的消耗必须悠着点,还有七个月啊,娘老子给的本钱不能拼光了,否则就什么也不行了。”他忽然严肃地命令道,“听话,都睡觉去!”

耿习武突然站起来:“周老师,冬天来了昼短夜长了,作息时间要改了,晚自习要延长才好。”

“延长也只能是十点到六点,现在快十一点了,睡!”他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他重新坐到书案前,拿起那份自己刻写的油印,借助一本《古汉语常用字典》啃起来,并就着空白处记录。他看着写着,渐渐文字出现重影,两眼酸痛,瞌睡虫袭来,他赶紧站起身来,两只手熟练地滚制“喇叭牌香烟②”。现在他睡得越来越晚了,因为有这许多的事情他必须去做,就像今晚十二点多了他才不得不赶着备明天的课。他也发现自己的思考力领悟力越来越低了,似乎拿起书来就头晕,为了刺激兴奋,他吸的烟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依靠它。

直到一点多钟他才把这篇文章啃完,实在要睡了,“也罢,明天上课前再理一理思路吧。”他粗略地检点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开门向厕所走去,顺便听听学生宿舍的动静。还好,男寢室传出的是均匀的鼾声。回到房内他赶紧躺下,希望自己好好睡一觉。

然而一躺到床上他却不能入睡,白天的事,晚上的事又像放电影般一件件一桩桩展现出来。齐楚良的影象在他的脑海里又鲜明起来了,索性让脑子活动吧。那是1961年9月,他初识齐楚良,一连三天的听课,晚上共榻而眠……1964年他从他手中第一次接过奖状,……1969年在佟家为了他的调动与韦吉洲的冲突……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遇到真正能讲实事求是的领导干部。虽然,他们这校长、主任的搭档还只有三个月,但他的信任让他感到心情舒畅。可惜刚刚开始他又要走了,而且走得这么突然,说走就走,表示点什么呢?他辗转着,思考着,凑成了一首小诗:

又逢十月艳阳天,伏虎降龙庆二年。

已开迷雾晴空碧,更盼香花遍地鲜。

难堪往事休回首,只盼坦途好向前。

感君求实深恩义,伐柯老九力挥鞭。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用冰凉的水擦了擦脸,赶紧把这56个字写了下来,也来不及修饰,权作送别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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