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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车咿呀(1 / 2)



雾气还没有褪去,金狮岭的林中就人声鼎沸,嘻笑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许多人穿行其间。今天是狮尾岭中学高二(4)班组织的第四次勤工俭学活动——到黄泥坳耐火材料厂搬运耐火泥。

金毛大岭从东北向西南蜿蜒几十里,山高林密,这是个聚宝盆。茂密的森林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杉松樟柞多种木材都有,虽然1958年砍伐了许多大树去炼钢铁,但20年过去,次生林又长上来了。林中中草药材丰富,两年多前周塬带赤医班时每年要进山采两次药,什么柴胡、葛根、玉竹、黄精、淡竹、地茶等二三十种中草药,到处都是。地底下蕴藏丰富,有石灰石、石矸煤,在山中打个洞,五米十米就可挖到石矸煤,这一带的几个大队都开有煤矿,除了供给人们廉价的燃料外,还用来烧石灰,烧耐火砖。在黄泥坳这一段还有一种黄白色粘土,叫耐火泥,狮尾岭公社就在这黄泥大队建了一个耐火材料厂。他们在半山腰上开了一个窰洞,作为原料工厂,派人到窑洞里把耐火泥采挖出来,然后肩挑车推运输到工厂,这种黄泥是煅烧耐火材料的原料,人们称它做“白坯子”。工人们将它和水制坯,做成管、筒、条、块的不同形状,晾干后放到砖窑中煅烧,就成了炼钢高炉中不可或缺的耐火材料。有的生产队利用农闲,作为副业集体组织运输这种“白坯子”,更多的是社员个人利用工余或暇时挣点脚力钱。所以沿河几个大队有许多人打草包,而这一带就少有人愿意去搞那东西了。

从五十年代开始,学校里经常都要组织劳动,到生产队去支农,参加公社的垦荒造林,有的班级也来这里运这种耐火泥,开始是支援工厂,工厂也给些钱作为午餐补贴;近两年有的班级便作为勤工俭学项目,挣几个钱作为班级活动的经费。狮尾岭中学高中部各班都来这里劳动过,高二(4)班前两个学期已经来过三次了,挣了一百七八十块钱为班上订了两份报纸、几份杂志,购买了《数理化自学丛书》《现代汉语词典》等一些书籍,周塬还跑到报社买了200多斤“白破”纸,裁切成油印纸,印了许多练习题、补充教材、作文资料,每人都装订了两大本。对这点钱,他用得很节约,双面都印。那几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要“大割资本主义尾巴”农民不准养猪,自留地里多栽了几棵瓜秧也要锄掉,农民暇时运点白坯子也要由集体统一。他深切感受到这里的农民孩子读书太难了,学校的书籍课本费一期虽说才收几元钱,可是有的家长硬是拿不出来,要做好几次才能交清;高考,要复习,要印油印,买资料,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困难。达夫的高二(3)班,志平的高二(2)班也都运过两次,也编印了许多资料。下了一分工夫,就有一分收获,今年六月的摸底考试中这三个班的成绩就是好些,这也是高二(1)班同学深感“不平”的,前几天何经武对周塬说“我们也想成才”,确实是表达了他们班同学的羡慕或者说嫉妒的心态。

周塬推了肖倩的一辆独轮车,他让挑土的同学装了一车箩,足有三百斤。他双手攥紧车杠,两脚八字跨开,上身前扑,向前推去,车轮唱起了吱呀吱呀的歌儿,一辆、二辆、三辆……,在他的后面很快就成了一支车队,每次劳动都是这样,他自己走在前面,同学们自然跟着来了。以前或许还要他跑前跑后叫喊呼喝来指挥,但一年后的今天他不用多费力气,劳动委员会组织得很好。他又得意地回忆起昨天班会的情况。

昨天副班长方玉华把他管理的勤工俭学收支账给他审查,这笔钱已经不足五十元了,虽然他还储备了一些纸张,但要用到高考显然不够。因为以后时间会越来越紧张,他与班长康乐和劳动委员卢雪良商量,决定趁寄宿班尚未组成之前再组织一次劳动,第七节课就在班会上进行动员。方玉华主持班会,报告了勤工俭学经费的收支情况,康乐进行动员,他说明教学时间的紧张,和毕业复习的需要,必须再组织一次勤工俭学活动,而且也是最后一次时,大家情绪很高,都根据班长的结束语齐声回答“打好最后一仗。”

接着卢雪良进行劳动组织安排。他说:“勤工俭学活动我们已经进行了三次,第一次我们是人自为战,进行个人评比,第二次是以组评比,第三组创造了经验,挑与推配合作战,第三次我们由各组分别组合,效果更好,可惜有的组没有备到足够的推车。这一次我们想全班统一组合,准备20到25辆车,用30担箢箕把白坯挑到水库堤上装车,这样可以充分发挥推车的优势,每车可以多装一些,也避免了土车上下陡坎的危险,更加安全。有的同学不善于推车,但如果你家里有车,请你把车带来,可以交换。同时为了方便,离校路程较远的山南的几位同学最好带箢箕,可以保证在8:30能够到达工地,而山北几个大队的同学最好带车。我明天既带车又带箢箕。今天请大家回去一定要把工具修缮好,不要到了工地上尽在修工具。现在统计一下能够带车的有多少?”

有车的把手举了起来,卢雪良数了一下,26台。他满意地补充了一句:

“至于中餐准备照旧。请大家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比一比看谁运得多。下面请周老师讲话。”

“班委会的安排已经很好了,我还是像上次那样说三点。安全第一,上次刘文莲从坎上滚下来,不是大家眼尖手快,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安排排除了这种险情,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第二量力而行。前三次我们都开展了竞赛,积极性固然高,但险象环生,有的同学担得过重。我们班的同学现在都爱集体,都愿意为集体多出力,所以我们不提竞赛二字,我也不赞成雪良说的‘比一比看谁运得多’这句话,千万要量力而行。有病的不要参加,有请假的没有?……女同学呢?”他扫视了一下全班十分安静,只有肖倩脸上有些红晕,毕小雅避开他的目光把头低了下去。

“第三关于作文。第一次活动时我们强调的是叙事描写,第二次我们要求人物描写为主,第三次着重练习写心理活动,这在前几次作文讲评时都已经讲清楚了。这次我们要求综合运用多种表达方式来表现文章的中心。今年高考文题是《缩写:‘速度问题是一个重要问题’》,命题者向我们提供了一篇文章,要我们去缩写。我们也把这次活动当成是提供给我们一个事件要我们去采访,或者是给了一个故事要我们写出来,你可以写散文,也可写议论文,如我们常见的《从……说开去》《从……说起》这一类杂感文题,也要引起我们的特别重视,多加练习,增强思辩性,努力提高议论水平。仍然是需要我们在劳动中多观察,尤其要多思考。”

散会后他叫住了方玉华:“明天叫肖倩和毕小雅不要来。”

方玉华红着脸调皮地笑了一下说:“她们不会听你的安排。”

前面要爬坡了,周塬双腿叉开,腰身下挫,两脚用力蹬直,车轮沿着砂石公路向坡上滚去,那吱呀的歌声由欢快变得沉闷起来,热汗渐渐从毛孔中冒出,沿着脸颊淌下来,呼吸也急促起来。坡虽不陡,但卵石路面凸凹不平,震得两手有些发麻,他赶紧转到靠边的子道上,但更费力,他隐隐感到体力似乎下降了。卢雪良、匡家政送了第一车已经转来了,他们忙放下空车,用车扁担绳往车前架上一套,帮他拉上了坡。以后就是下坡路了,他挺直身子,跟着小车大步走着,吱呀吱呀地歌声又轻松起来。陆续地他遇到了十来辆返程的小车,大都是山北近边几个大队的学生。他们不等班主任到就先干起来了。到厂了他把车推到过磅处,收料员老王递给他一个小纸片,上面一个红印章,一个数字:310。

他赶紧往回走,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李磊也推着车上岭了,这最远道的学生来了,他忙帮他拉一把,见他的车篓里大约也有200多斤,叮嘱他下趟少打一点。来到水库边那片开阔地,他把车子放下,让用箢箕挑土的一担担倒入车篓里。肖倩来了,他叫住了她,把攥在手里的小纸片递给她说:“你去做个事,把同学们手里的纸片收集起来,一个个数字登记好,结束时与雪良一道去厂里结算。”

太阳吻干了晨雾,巍巍的金毛大岭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显出了它那苍莽的雄姿。仰头望去,苍翠的山巅,直接兰天,大大小小重重叠叠的山头,纵横在山梁之间的沟壑,让人感到高不可攀,深不可测。阳光照耀下,浓密青翠的林木中透着一层淡淡的黄色,那是收获的季节特有的色彩。此时你走进山去,已经少有了鲜艳的花朵,却随处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果实:油茶林里,茶果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从墨绿的叶丛中羞答答地露出泛起红晕的脸;毛茸茸的栗子,刺果由青变黄,遍地可见,有的还张开口向你傻笑;抬起头来,那山枣儿黄橙橙的,摘一颗尝尝,保管酸得你过瘾;橙红的杮子,像一盏盏灯笼挂在树上,跳起来摘一棵,揭去软绵绵的外皮,送入口中,让你口舌甜得发腻。更有那青皮梨、野苹果,发出诱人的清香,那刺蓬里的葫芦糖果,抠出那葫芦里的“麦粒”,也可嚼出满口甜汁,沟底里墨绿的矮地茶叶托着的小红果,又好吃又好玩……山下的这座水库,倒映着青山,显得墨绿墨绿,掬上一口,清香甜润,沁人心脾。虽然也有上百亩宽大,但包围在那巍峨的大山中,只像是打开少妇妆盒,露出的一饼圆镜,俯身下处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面容。这黄泥坳只是大岭中的一个山坳,工厂的坯窑就开在水库上面两百米高处的凹坡里,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一个草棚,和一大寻淄痢

达夫和罗罗来了,罗罗摘下他扣在身上的车扁担,说也来推两车,把他的车推走了。昨天他为木材的事去了公社,青春扬告诉他,陈书记亲自打了个电话给耐火材料厂和机械厂,他们都说愿意支援。于是他特地约了达夫同去,因为耐火材料厂张厂长是他当年的学生,也是他今日的学生家长,罗罗新任了班主任,星期天他也没有地方好玩,说是要来见习见习组织劳动,也便一同来了。

这时毕小雅挑土过来,他告诉她,他带来了一担铝桶,请她把同学们带来的中餐送到厂里去上甑蒸热,再到窑厂挑一担开水来,招待“司机们”喝水。

他接过她的箢箕去挑土。他沿着这一条“之”字形的林间小道向坯窑厂爬去,小道很窄,实际是一线水沟,大概出于水土保持的原因没有大加开挖。挑土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迎面走来,大都是些女生和小个子男生,但看得出他们都很卖力,他叮嘱他们不要干得太猛烈,得悠着点。前面是一处很陡很窄的险道,不是经常推车车技很好的里手,是难得过这处陡坎的。上次刘文莲就是在这里摔伤的。刘文莲虽说因为春天片区联考化学夺魁,名声不小,个子却很小,高不过1.45米,性格要强,她硬要推车。当时她冒冒失失就把车往下推来,却把持不住,她没经验,不知道赶紧把腰杆伸直,车往下滑,她反而躬着腰拉,于是人向前扑倒,一根车扁担索套在项上拉着她往下拖。周塬刚帮一个学生把车抬到下面,一抬头看到急速滑下来的车子,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下冲过去抓住车架,幸亏车篓里装得不多,才100多斤,雪良刚好上来,也从旁拉住。倘若车子打滚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即使这样,刘文莲的两个前臂磨得鲜血淋漓,裤子也撕破了,膝盖也剐去了一块肉。周塬的肋间也受伤了。他看到围拢来的同学和惊魂未定的刘文莲,连忙开了个玩笑,“万幸没有伤着你漂亮的脸蛋,否则将来找不到对象,我这班主任就罪该万死了”。以前两次都是周塬自己或安排大同学保护、抬扶走过这段险道,按今天的组合,推车的都不上山,他也就不必守在这里了。

草棚离窑洞口不远,工人们从地洞里把泥坯挑出,就倒在洞口堆积起来。只有两个同学在给箢箕里装土,同时为同学们守护着衣物。雪良今天的劳动组合很细致,分工彻底,工效大大提高了⒆用且沧跃趸挥形压ぃ挥邢腥恕K羝鹨坏M亮ο律剑说阶俺荡λ昧8分钟,而车子到厂里一次,大约要20分钟。

十点钟休息了一会后,他又和罗罗换回了车子,李磊推车跟在他后面。他等李磊上来并排走着,问:“晚上还搓绳打草包吗?”

“自从您去过以后,就不搓了,妈妈还说,学校什么时候开寄宿就让我住到学校来。”

“这篇作文你准备怎么样写?”

“想写杂感,但还没有想好。”

“好呀,要想深刻一些。”

20多部土车,行进在这条两里长的公路上,倒也壮观,成了这黄泥坳上亮丽的一道风景线。那吱呀吱呀的叫声,别人也许认为那是噪音,但在周塬和达夫他们听来,像一支优美的乐曲,令他们陶醉。在这支队伍中,有两车装得最多也走得最稳,那就是劳动委员卢雪良和翟光明的,翟光明原来是高二(3)班长,这期编过来的。

十一点半了,学生陆续来到工厂食堂。康乐帮厨房的工友把饭甑抬到了食堂,里面蒸着学生自己带的饭菜。但炊事员搬来一盆辣椒炒肉片,每人一勺,说是厂长的安排,给同学们加餐,另有一桶酸菜汤,像以前一样让同学们各取所需。这时厂长张云来了,找到了三位老师,拉着他们到里面的小食堂去吃饭。这小食堂只有两张饭桌,是厂里招待客户的处所。桌上的菜肴虽不算很丰盛,但有肉有鱼,还有一瓶酒。

张厂长和王书记作陪。厂长说:“今天几位老师来了,难得大家组织学生来支援我们厂里的生产,平时也没有好好致谢,今天和王书记商量备这么一个简单的工作餐略表谢意。”他给各位斟上酒,并举杯致敬,周塬几位也免不了说几句表示谢意的话。一杯酒干了,厂长继续他的话:“按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是三代不忘师,20多年前,我和王书记都是张达夫老师的学生,今天我的大伢子志军又拜在张老师门下,两代师恩,我和王书记特别要敬一杯,请张老师干了。”

“只是我们这些学生不懂礼节,很对不起老师。”王书记接过话茬说:“记得五八年五月那一次,我回家还被我父亲扇了一个大耳光,后来您又调离了学校,学生今天算是借这个机会来向您当面赔礼道歉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书记指的是1958年五月,狮尾岭完小的老师在县里参加反□□斗争会议回来,学校领导开的那一次□□会。达夫原来是学区的少先队大队辅导,在县划为了□□分子,新任教导主任姜玖魁为了“消除□□的流毒”,树立自己在师生中的威信,特地组织了一次□□会。在会上安排了少先队的大队长王建新发言□□。

达夫慌忙站立起来:“快别这么说,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任何印象了。二十年经历了那么多的运动,那算什么呀?即使那样,同学们的本意也是在追求进步,怎么会怪你们呢?”……

“上次在公社开救灾工作会议时,听青部长介绍了学校抗灾的情况,我们很受感动,现在房子修好了吗?”张厂长把话拉到正题上来了。

“听陈书记说,学校这两年办得很不错,明年可能送得出一大批大学生,正在准备办寄宿班?”王书记更点明了本题。

“哪里,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大家觉得要好好教学,才能对得起家长和领导的信任,正在想方设法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周塬简略地向他们汇报了一下学校的情况,最后说,“高考只有九个多月了,现在是要争分抢秒给学生补充知识,老师们想利用早晚时间为那些努力攀登的学生作点辅导,学校确实计划开一个寄宿班,可就是没有这样缺少那样,目前只在纸上谈兵而已。”

“你们都知道,我们学校本来是小学的摊子,办初中条件尚且不好,现在要办高中送高考,一切要从头开始,确实困难重重。周主任昨天向公社党委汇报情况后,陈书记积极鼓励,并说社办企业大力支持,所以我们今天特地求援来了。”达夫是熟人便把事情完全挑明了。

“上周星期一的会议上,书记厂长都表态支持,昨天陈书记又来了电话,领导确实是高度关心。我们昨晚开了个厂委会,作出了三点决定:一、你们不是要三个立方的木材做床铺吗,只是没有正材,都是些杂木,我们今天已经清理出来了,堆在那里,没有检尺,但绝对只有多,机械厂答应这几天尽快做好,等下就会来拖。二、对你们在地区竞赛中得奖的那三个学生,每人奖五元钱。三、从今天起,你们师生来厂勤工俭□□‘白坯子’,加价百分之二十。”

王书记的话一说完,周塬马上起立向二位鞠了一个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啊呀,周主任,你们知识分子就是礼节多,谢什么谢?社办企业也好,社办中学也好,都是人民公社的,我们也是为公社赚钱,也用在公社,学生都是公社的子弟呀,你们在为我们的子弟服务,倒还真值得我们感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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