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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社办高中(1 / 2)



2。社办高中(683200)

1974年七月,周塬从凤仪中学调屯田区工作,分配来狮尾岭中学。那年这里新办高中,学校领导说:“今年我校新办高中,是全县第一个社办高中,带有试点意义。第一年也只招一个班,希望你来教语文兼班主任。县教育局秦干事还郑重向我们推荐。相信你一定胜任愉快……”

这里办高中?他有些吃惊。这几年来太多的打击与折腾让他仿如惊弓之鸟。对社办高中,他前所未闻。况且他心目中的高中,应该有成片的校舍,宽广的操场和相应的设备设施。而这里就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土墙矮屋,就背后一栋两层,也才四间教室。这么逼仄的处所,也办高中?而且要他接高一班,实在出人意外。他说:“我实在不敢,因为我还没有教过高中,一个中专毕业生,虽然教初中勉强对付过来了,但要教高中,我担心误人子弟;屯田地区是全县文化最发达的地方,能人不少,我新来乍到,怎敢贸然去出这个头呢?希望让我‘见习一年’再说吧。”当然,“出头椽子先烂”,尚九们的告诫他记得很清楚。也是不敢来出头的原因。

领导见他说得诚恳,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你不任高一,那就教初十六班,这是个初中毕业班。实话告诉你,这个班是全校纪律最糟的一个班,被称这为‘是绿班’。其实主要是一个叫卢五的学生,把一个班搅乱了,前任班主任汪金玉老师被他搞得哭哭啼啼,自愿到下面去教小学……两个班任你选择。”他选择了后者。

林岚安排在与他的中学相距不过五六里的东风小学。他们离林岚的家都不足十里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林岚十分高兴。不仅孩子可以交给母亲和弟妹照看,而且也有带着“亲友”情感的人脉关系。譬如站在中学大门口,就可望见林蔼的家。他们迅速安定下来,决心重新振作那饱受挫折的心绪,好好打开新的工作局面。

开学了,学生来校报到,他特别留心卢五这个学生。他,十四五岁,单瘦身材,清秀的脸,白晳的皮肤,五官端正,是一个逗人喜爱的小帅哥;那一双闪忽的大眼睛,透着机灵,薄薄的两片嘴唇,告诉别人他能言善辩。他详细地询问了一些情况,他对答如流。在新老师面前,他没有任何拘束和胆怯,有时还说两句幽默的话,让人发笑,说话时他的手脚也始终没有安闲过。而且还有这么三两个学生始终跟在他的前后,大概那是他的粉丝。

新单位半个学期的工作,他发现这里与凤仪有不少差别。虽然墙壁上一样地涂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但实际中却很少提及,二十名教职员工中出身剥削阶级家庭和个人历史有些问题的员工也不少,却少有凤仪那种歧视的目光。就说区里安排来教高一班的那位张老师也是个曾经受到过批判的人;开学不久,还新来了一个叫张达夫的,带着个小女孩,据说原来是个□□,1966年被开除,这次是重新录用。重新录用□□分子,在凤仪那边是不可想象的。

尤其不同的一点是教学空气浓厚。在凤仪,公社老师会经常开,间隔不会超过一个月,而且开会多为大批判。除了邵榆森在时,举办过公开课外,老师很少研究过教学,老师之间相互也少谈教学。而在这里各科都有公开课,第三周杨主任就坐到他教室听课了,而且连听了几天。以后又有语文组听课。校际之间也常有教学交流,东片六个学校的一年级教师就一齐听过林岚的语文课。十月一日,中学全体老师,竟用了两天时间,到四十里外的新仓中学参观访问,除了听课之外,还有作业展览、晚会联欢和篮球友谊赛。

参观刚回来,杨主任通知周塬:屯田区将组织全区中学语文教师,集中到狮尾岭中学来听他的作文教学公开课。这又一次引起他“出头椽子先烂”的忌讳。他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人生地不熟呢,换个人吧。”

“到狮尾岭中学来研究作文教学,这还是上期确定的课题。加上你在那边小有名气,来到这边你又是新人,听课也想换点新口味,这是区里点了名的,我也无法换,勉为其难吧。”

“小有名气?”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说:“这叫‘半天空里挂马桶,臭名远扬’。看来我是在那边挨批判,批出点名声来了。”他只得认真准备。

这次作文课县教研室的语文教研员老胡也来了。他不仅听了这堂课,还看了他这半个学期的作文。认为他的作文教学“有特色”,并提出了一些建议。

学期末,老胡再次来到学校。原来他正在研究一个中小学作文教学改革的课题,这次是专程来找他,希望他对自己的教学经验加以归纳总结。

他渐渐了解到,这张达夫原是安师初22班学生,擅长书画,本是学校美术班学员,1955年他的国画作品,参加安平县第一届画展,被评为特等奖,他也因此当选为县第一届美术家协会理事。1955年冬天,他分配来到狮尾岭乡,曾任过小学校长和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但1957年的风暴,卷走了他的好运前程,扼杀了这位画家。划右以后他留用在老师队伍,1961年就摘帽了,后来与一位农村做缝纫的成姑娘结为连理,有了个女孩汞儿。1966年文化革命风生水起,因为他说自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划为□□,便说他翻案,再戴上帽子,集中劳动改造。接着被开除回乡改造。直到狮尾岭办高中,到处网罗老师,书记老曹和主任老杨请示区县,将他第二次摘帽,重新录用。周塬和他因为是同学、同事、同龄,同有一种工作第一的精神。更一样有20年的“运动员”的命运,彼此没有戒心。很快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和周塬隔壁的邻居郁明钦却是另外一种情况。这郁老师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上身常着一件洗得发白了的印着“北大附中”的旧汗衫,一条灰色西装短裤,足蹬一双黑色凉皮鞋,套着白色短袜。浓黑的头发向后反梳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在这山村中学,这身装束正好凸现了他的性格特征。

他出身于下中农家庭。1955年由当时的安平县中学保送进入中国外语学院,学习俄语。谁知甫一毕业,即遇上中苏关系的寒流,这一批原计划培养赴苏的俊彦,只能改行了。于是到北师大政教系进修两年,分配到北大附中教政治。1962年回乡省母,邂逅了一位产科医生,成就了百年之好。可是正值国民经济的调整时期,大城市人口大量精简。为着解决牛郎织女的关系,他只得调回安平,安排在安平二中教政治。

原想凭着自己外语学院和北师大两块金字招牌,凭着大学的学业根底和政教系的理论水平,凭着下中农出身的政治条件,他随到什么地方工作,他都应该顺风顺水。然而他并没有走好运。安平二中远离县城,天高皇帝远,曾经的李书记因为家长式作风,激起老师们群起反对去职,从新华完小调了个喻书记来继任。这位喻书记当年在安丰区也以会说爱讲闻名。哪怕是到一个学校去检查,也喜欢摆一摆乌龙,扯一扯八卦。当然乌龙八卦中,鱼龙混杂,荤素齐备。那一年他刚来不久,一些人同在听书记摆龙门阵,在男女老师的听众中竟然还有学生杂处,羞得两个女孩子走开了。主讲的“当局者迷”,但旁听者醒。别人还在好笑,郁老师竟然批评书记要“注意环境卫生”。书记到底大度不好意思地一笑了之。

过了两个月。一个老师因家属患病请假未按时归来,导致第二天缺了一节课。学校召开生活会批评这位老师。但郁老师偏偏看不惯许多人跟随领导意志而拒绝本人申述的作法,为那位老师仗义执言,反面批评领导不关心群众冷暖和不主动调课的失职行为,让领导十分恼火。

社教和□□运动风生水起,其实他置身运动之外,既不参加积极分子小组,也不参加谁的战斗队。但却批评过几次领导,常常在老师会上讲一点“批评和自我批评”,而且说起马列主义,他引经据典,喻书记根本不是对手。书记越来越不满了,他讲的那些马列主义理论仿佛成了他臥榻旁边的鼾声。整他吧,他出身好,又没有原则错误,教学也认真负责。唯一的办法是送他走。先托卫生部门把他妻子调到一个乡下医院,然后以关心他照顾他家庭为由,请县教育局将他调走。本来在他爱人医院的附近有个县立三中,但因喻书记告诉过三中校长,这郁明钦是何等地刁钻难缠。三中不要,他只好来到狮尾岭这个山村社办中学了。

社办中学要不了这样一个北师大政教系毕业的专职政治老师,他只好改行教英语了。来到这里已经五六年了,正是□□当中,只要他不去打击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得罪他这位贫下中农。虽然他还是爱讲点批评和自我批评,在会上也侃侃而谈几句马列理论。只是他有些傲视乡村的领导,似乎不屑于和他们“论道”。杨主任有时也倚老卖老地叫他臭知识分子,认为他只善于说说空理论而已。他却一笑付之。

他有两个男孩,这个大的七八岁了,放在下面的狮尾岭大队小学读低年级。平日,郁明钦要到他屈医师那里去享受星期六,而孩子未放学,他就把他丢在学校,拜托在校的老师照看一下。

一次,大队在校门前的光山峁上凿石头放炮。孩子好奇,钻到近前去看。周塬把他强拉回来,关上校门。外面就要放炮了,他还定要开门出去,周塬急了,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也许是打急了,鼻子竟然流血了。郁明钦回来,发现血迹,孩子告诉爸爸:“是周叔叔打的。”

郁明钦火了,他要找周塬“讨说法”。刚好张达夫在旁说:“你不要找他,找我就能给你个说法。幸亏那一耳光镇住了他……”

郁明钦连忙到后面供销社买了瓶酒,带了孩子到周塬房里来致谢……此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倒越来越亲密了。他常常“喷”(2)些京城的见闻,也爱就一些学生话题款一款教育学和心理学。他还有一台可以随身携带的袖珍收音机,自然是这院子里的高科技高消费了,往往打开来一起听听电台的新闻和音乐,来打发寂寞。

六月,区教育组通知狮尾岭中学:暑假县里召开作文教学经验交流会,区里决定派周塬去参加,并要求他准备好一个大会典型发言的材料。

县作文教学改革现场会议在姜村区召开。周塬虽然带去了个经验材料:《作文讲评漫谈》,它从语文老师对学生作文重指导轻讲评的现象入题,谈学生作文讲评的重要;进而漫谈作文讲评的形式,介绍他们的讲评方法……。被大会确定为七个大会发言材料之一。但他想起自己被韦吉洲搞了个“内定”,是逃离凤仪,躲到这山村来。要尽量不张扬,不显眼。刚刚一年又到县里的大会去发言,定会招风惹祸……思虑再三,他向在主席台上主持这次大会的教研员老胡写了一张字条:“大概是因为中暑,身体很有些不适。我的发言就取消算了。深表歉意。”

在姜村,他遇到了李松年。现在他已经是区委办公室主任。他也说,在目前政策的状况下,对你来说,低调行事是为了保身,不张扬确是上策。他谢绝了游玩一天的挽留,迅速回校了。

周塬回校的这天晚上,在校度假的老师们也聚集在这里。书记曹伏生和教改组长杨嘉才都回校来了。曹于1957年从安师毕业,与周塬实际有两年同学,他平易近人,对中学和乡校男女老师都很热情。他的宿舍就在这校门口第一间。房门常敞开着,房内有部电话机,老师们有事可以去用,只是难得打出去。

杨嘉才四十多岁了,所谓教改组长,就是这个学校的第一负责人,相当于校长主任集于一身。据说他解放前夕因为闹□□初中也未能毕业,解放后即参加了教育工作,入了党,原来当过屯田区教育系统的主要负责人,1957年创办七中,他还是第一任校长。至今还有人揶揄他披一件烂棉袄,拦腰缚条草绳打抬硪的故事。只是出身于地主家庭,他的职务慢慢下降、隐去,退到今天这个位置了。不过因为他不嫖、不贪、不毒(1),大家还尊重他。出外去联系调人、要点物资经费,交际能力似乎比书记还强,说话的腔调也说一是一,老曹也言听计从。

他们询问了一下周塬参加会议的情况,老杨说:“去年文艺汇演我们一炮打响,今年这作文教学改革又来了个全县发言。高一的会计班要搞出点经验,达夫老倌你要把那个美术班扩大些规模。这第一个社办高中总要把招牌立起来,提高知名度,才能良性发展……”说着,他向书记汇报起这几天联系进老师的事。老曹也说起了区里教育会议的一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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