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巫瑶与徐宗主对视了一眼,他显得犹豫不决。事已至此,说与不说都会有损徐家名声。
徐宗主兀自天人交战片刻,咬了咬牙,终于缓缓出言。
“十年前,徐家陆续有下人失踪,我奉岳父之命彻查此事。”徐宗主微微阖上眼,掩去哀痛之色,“没想到,最终查到了你母亲的头上。”他复又睁开眼,视线下移,望着紧紧盘在徐幽境绣鞋上的血蛇,面露沉痛,“她与你一样,求仙心切,寻了旁门歪道,养了此蛇。”
徐老得知后大怒,要将女儿送交官府,给家中下人一个交代。女儿却道,只是数十下人,死了不过一场官司,赔钱杖打了事。她话语中的不知悔改彻底激怒了徐老,徐老一生慈善仁德,竟没想到教出了这样狠心的女儿,盛怒之下动了武,没想到女儿修习的邪术如此厉害,反而被她害去了性命。
目睹了全程的徐源简直心肝俱裂。多亏有巫瑶出手相救,他才得以保全性命,斩杀了夫人蓄养的血蛇。徐夫人见大势已去,便一改狠毒嘴脸,拿年幼的女儿作饵,苦苦说情。徐宗主最终心软,决定废除她一身武功,囚于地牢。不料,徐夫人却大笑道:“□□何苦?得死为幸!”话罢,自刎身亡。
关系到徐家的名声,徐宗主选择了按下不发,央求巫瑶不要声张,以保全徐夫人清誉,也免女儿苦闷。竟没想到,却让徐幽境误会他杀妻。
听到所谓的真相,徐幽境手中提的双剑坠地。她整个人愣愣的,眼里有无数酸涩涌上,声音含糊不清:“不,不会的,你们骗我……”
徐宗主长叹一声,一扬手,一列弟子涌进厅中。
“将二姐带下去,暂押地牢。”
徐幽境被关到一间阴暗的密室里。自从得知真相后,她整个人像是丢失了魂魄,精神恍惚,忽而哭,忽而笑,举止十分怪异。
不知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坐了多久,眼睛渐渐能视物了。
泼墨般的黑暗中,那血蛇忽然猛地一震,支起上半身来,尾巴翘起,全身紧绷,嗞嗞地吐着血红色的信子,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解决掉徐幽境这桩事后,众人并未放松警惕,或明或暗地将视线投向巫瑶。有些胆子小的来客,当即就借口家中有事告辞了。
如韩真所言,血蛇出自巫族,这位巫女很难逃脱干系。
可能因往日恩情,徐宗主并没有表现出来对巫瑶有所顾虑,他似乎另有计较,倒也不急于审问徐幽境是如何得此秘术的。只是经此一事,他略显疲累,早早回屋歇息了,倒难为叫徐碧草出面安抚众人。
天璇冷眼旁观,总算感慨了一声:“这位徐姑娘甚为稳重端庄。”
他平日并不多言,此时一开口便是这样叫人不愉快的话,巫瑶当即冷了脸。“不见得稳重端庄,无非无关痛痒罢了。”见天璇露出疑惑之色,她略微得意地凑过头,附耳低声道,“毕竟,戴罪自刎的徐夫人可不是她生身母亲。”
徐碧草的母亲为徐源小妾,徐源入赘徐家之后不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听说葬礼办得极为草率。是时徐碧草年幼,对生母并无太多记忆。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想必是不好过的,是以她对徐夫人之死无动于衷,也在情理之内。
天璇有些吃惊,望见徐碧草作别宾客后暗自垂泪,想起这一二日所见,这位徐姑娘待妹妹处处体贴周到,当真是姊妹情深,不由道:“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巫瑶嘀咕了一句,余光瞥见一抹月白色影子匆忙入门,不由撑圆了眼睛。
来人看到他们,脚下一顿,目光一转,循规蹈矩地向徐碧草行礼,其声如五月清泉,清泠悦耳:“徐姑娘。”
“李公子。”徐碧草拭去眼角的泪痕,勉强一笑。
“二姐之事……”
李沧澜才起了个头,就被徐碧草打断了:“此为徐家家丑,父亲自有主张。”
这话说得极妙,当即就把李沧澜噎住了。毕竟牵扯到家事,婚仪不成,他还算不上是徐家人,想来是没有立场说话的。李沧澜便改口道:“不知二姐现在何处?可有吃罪?”
“苦牢之中,岂有不吃罪之理。”徐碧草低声道,“事关重大,又有不清不楚之处,还请李公子避嫌则个。”这话一下将李沧澜探视的念头扼杀了个干净。
李沧澜苦笑,长长叹息,一把握住了徐碧草的柔夷:“碧草……”
徐碧草一惊,慌忙四顾,见巫瑶和天璇皆神情古怪地望着自己,赶紧抽回手来,在身侧衣裳上擦了擦,努力严肃地说:“公子自重。”她往东厢望了望,下了一道毫不客气的逐客令,“父亲乏了,烦请李公子晚些时候再来。明日婚仪还容暂且缓上几日。”
李沧澜只得苦笑,行礼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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