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仍在卵中就能自由选择自己何时破壳而出,并能在危急关头遁地躲藏的娥皇鸸鹋小小,卷卷在尚未孵化时与普通鸟类无异,是没有任何自卫能力的。然而成年狂鹂养育后代的唯一信条便是,“只育不养,自生自灭。”
因此,鸟蛋中的卷卷打一出生便是个孤儿,被抛弃它之前良心大发的父母一翅膀扇进了娥皇鸸鹋的巢穴里,不小心而弄翻了原主的鸟巢,打碎了一大半的水晶卵。
可以说是小小在出生前,就被卷卷害死了所有兄弟姐妹。但娥皇鸸鹋父母在悲痛之余,还是接受了卷卷所在的巨蛋,甚至挪出空间容下这个长宽各半尺有余的来客。
卷卷是在娥皇鸸鹋的巢中孵化的,与小小朝夕相处几十天,自然感情深厚。
因此,既然小小有求,卷卷便应声而至了。
“小小怎么——啦?”卷卷的声音吞吞吐吐的,很是呆萌。
“卷卷你陪我在这里看着口罩娘吧,毛头要去采药哩。”毛头自然指男孩。
“会被吃掉——的。”卷卷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出于野兽的本能,小小和卷卷的直觉都告诉它们,躺在地上的女孩一醒来,会比杀死成年鸸鹋的凶手还要可怕。
“帮个忙吧,我走了!”男孩见二鸟虽然不情愿,还是任劳任怨地落在女孩身边,就放心地窜入了林子。
至于玛格丽特……虽然失去了意识,但几天来的经验告诉林子里的居民,此人危险,不得接近,所以也没有野兽会蠢到贸贸然攻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可罗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努力醒来,却力不从心。
意识与身体剥离开来。
冥冥中,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看见自己来到了一个村庄,看见自己被带到一个绿头黑瞳的男人面前。
完全不受控制呢,这具身体。
“蓟,真的要这么做吗?”一个发色如火的女子从隔壁走进内室,随手关上门掩去门那边祭坛上躺着的人,不确定地问道。
“不然呢?眼看着格库克斯的下一笔风流债毁了我们所有人?当初可是你提出这个方案的,兰西亚。”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不似同伴那般,满脸忧虑和动摇。
“我只是说……不管怎样,我们替格库克斯做出决定,这样对他公平吗?”
“何为公平?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对别人就公平吗?你想想清楚吧,兰西亚,我们的决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们代表的四族人民的未来!”绿发男子谈及“四族”时,神色异常激动。“你忘了先祖的盟约吗?”
“我们来自四面八方,肩负同一使命;追随杜鹃之光,保全四族人民。”
“没错!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保护四族人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置我们的子民于万劫不复的险境啊!”金发男子懒懒地半躺在藤椅上,玩弄着手中的水晶球。球中滚动的,是纯净的水银。
“闭上你的嘴,海德拉杰鲁姆!你从族长会议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不煽风点火的话!别妄想离间我们!”
“他说的没错,兰西亚。”绿发男子扶住了在场唯二的女性,红发兰西亚的肩膀,扫了一眼另外一位,也就是被绑在一旁不得动弹的可可罗。“我知道你爱他。”听到这句话,两位女子不约而同地身形一颤。“我们花费大量资源找来合适的容器,不是为了临场退缩的。我相信……格库克斯会理解我们。”
“格库克斯?我和他早就已经一刀两断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旁瑟缩着的女孩瞳孔中又有了焦距,奋力挣扎着,藤色的发丝四处纷飞。束缚着她的荆条在纤细的手臂上摩擦着,勒出道道血痕。透过血迹,隐隐可以看见她手腕上的独特纹身。
那是墨族的经文,是女子发誓终身守节,潜心修道侍奉神的标志。
“你认为,你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他可不一定这么想。你可以不要他,但是我们可不能失去杜鹃,失去我们的光。所以,就委屈你,配合一下吧——”长鞭一晃,穿透了女孩的身体和心脏。
撕裂的痛苦中,可可罗又来到了另一个场景。
败落的村舍。
同一个女孩,却是二十岁出头一点的样子。小臂上的经文早已被摧残得只剩下一条条狰狞的伤疤,正如她身上别处的青紫痕迹。她的怀里,躺着一个微笑着死去的男人。她试图阻止汩汩而出的鲜血,却只是徒劳。
“格库克斯……为什么……”但她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站在不远处的红发女子擦拭着手中的雕花匕首,孤独的一滴眼泪落在了重现光亮的刀锋上。
对不起,格库克斯。
绿发男子心中说着同样的话,手里拿着一封刚拆开的信。
“Ettu,Brute?”起头的,不是一般的问候语,也不是惯用称呼“蓟小子”,而是是凯撒在死前说出的那句“你也有份,布鲁图?”。
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落款,格库克斯•库库里。
时间,三年前。
在那时便已经预见到今天了吗?格库克斯?他从来没有看穿过这个男子,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念从体内涌出,将信纸变得想铁锹一样坚硬。他挥动几下手中的信纸,便挖出了一个直径六尺的大坑。
“就地下葬。”他的声音不容质疑,而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反抗的权利。格库克斯一死,在下一位“杜鹃”出现前,他便是一把手。
“海德拉杰鲁姆,愿背叛者的印记生生世世追随着你,鞭笞着你的良心,任凭你流浪到天涯海角。”加尔迪亚,也就是可可罗的话音刚落,封存在体内的力量犹如一阵飓风,叫嚣着喷薄而出。
“加尔迪亚……”蓟和兰西亚同时出声制止,但女孩只是摇了摇头。
“反正我已经背负了忤逆神灵的罪名,再多加一条不义之罪也没什么大不了。横竖就是失去能力罢了,强大的力量于我,不过是个包袱。”她仰头望天,唇角微扬,酒红色的双眸斟满泪水,却没有一滴溢出眼眶。
明明是她先选择退出的不是吗?为何现在又徘徊在绝境中,悲伤不能自已?还真是……可笑可卑呵……
千里之外的深山老林中,风尘仆仆的金发男子掂量着手里看似重如泰山,实则轻如鸿毛的匣子,笑得恣意,笑得张狂,深不可测的眼眸映出匣中的血滴,红光吞噬了原本的银灰色。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头顶的古木枝叶中,传来阵阵鸟鸣,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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