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部的宿舍区里,在影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正隐约陷入了苦思当中;而风则命悬一线之时。忆竹居内,慕容所面对和经历的,却是另一番紧张况味。
因为学园中对学生宿舍设有门禁时限的缘故,在入夜已久的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归寝休息了。就有极少数“不务正业”如慕容者吧,连副业也因无人光顾而门可罗雀时,想必唯一可以做的,也就关门大吉了吧……?
所以此时,忆竹居中自是门窗紧闭。灯火通明下慕容一脸悠然地坐在了桌前,正快乐地点数着这一天所赚取来的钱币。
“三百一、三百二、三百三……三百七十五……嗯!想不到开个风味小店也满有进帐嘛!那等到毕业之后,我也可以考虑开家连锁饭店什么的,好继续混口饭吃啦?!”
小心地把钱币收进一只加盖了魔法封印的柜子里去,慕容就轻松地踱回了桌边,倒一杯香茶,用以犒劳自己辛勤工作的成果了。
“……当真开店的话……要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忆竹居?一猪居??……唉,这个休伊啊,真是不知该说他些什么才好了!……不过,好象在父亲大人生前……他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呢……”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他曾经闹出的那些笑话;在慕容的脸上,就真心展露出一抹淡淡缅怀的笑意来----虽然,他从未亲眼见证过自己父亲的容颜;但那一份父子天性的孺慕、以及后天教育上所逐步积累生成的认同与崇敬,却早已深入他的血脉骨髓。
……父亲当时究竟是怎么说的来着?好象是……
……张开你的狗眼,仔细的给我看着啊!我住的这是什么地方?猪苑嘛!能够住在了猪苑里的,那当然就是猪罗!你还想指望一只猪给你下达什么指令?!真是爱开玩笑!!自己好好的一副脑子不用,放在那里净等着生锈不成!!!……
闭上眼,一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文字就跃然映现于脑际。
当年幼的慕容初次在书记官的庭录中翻阅到有关父亲这段发言的记录时,他都惊得呆了;几乎没有立即冲到父亲生前的居所里去,放一把火,把那个有辱父亲名声的地方给烧成一片灰烬----猪苑啊----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谁也无法精确统计,他倒底是挽救过多少人的性命、留存了多少个种族和姓氏的血脉,而自己却断然赴死,身后什么都不曾留下;像这样的一个英雄人物,他所居住的地方,竟然却会有着那样低贱难听的名字!那怎么可以!!
“猪苑……竹苑……”
一霎时,慕容温柔浅笑。
当时,若不是他的侍卫知机,及早把他抱离那里老远,还拼了命的向他解释,父亲当时只不过是利用同音字的谐音在同大臣们打趣……如果不是那样,他就会做下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了吧?
----记忆中,那一片青葱深郁、修长挺拔的竹林;竹林间幽气袭人,轻风缠绕鸟声宛转……一切的一切,不都有如父亲那风雨不湿的襟怀……?
而那一年,他才只有五岁……
……
笃笃笃!!!
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入耳中,打破了慕容对往事的温柔追想。他浅笑着摇一摇头,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了门前的,是一个同慕容有着三五分相像,身上却隐隐透出了另一种威仪气势的高大男子。而他身后,两个脸上明显写着“保镖”字样的劲装少年矗立如松,满眼冷然。
“四堂哥?”看清了门外来人,慕容就略略有些意外的招呼起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难得你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也知道我开了这家小店啊?”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总是叫我‘四堂哥’!”年轻男子----他顶多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吧?----一听到慕容对自己的称呼,就是满脸怨恨地一声低叱。
“哦。主席大人!”慕容立即从善如流地改口。
“叫四哥!”男子两眼狠狠地将他一瞪,再度暴喝。
“四……堂哥!”慕容才不甩他,径自痞痞地笑着。“您半夜里屈尊来光顾我这家小店,就只是想要谈论这件事情吗?”
“收起你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不速之客先是冷冷一哼,后就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来,很是方便地卡住了慕容的脖子,向后用力那么一推----就在慕容踉跄退后的同时,他自己也大剌剌地领着两名跟班登堂入室,且“砰”然关拢了房门。
“咳……咳咳……!四……四……你稍轻点儿啊!我都……死……了……”慕容被那男子卡得痛苦无比,偏偏却满头雾水,不知自己究竟在何时又得罪了眼前这煞星;为自救计,他也只好拿两只手徒劳无力地拉扯着夹在自己喉咙上的铁钳了。嘴巴里倒还不依不饶的:“堂堂校……学生会的……主席……你就……就是这样的……咳咳……管理部下的吗?”
……嗯?校学生会的主席??西罗·德·斯图亚特???那么说,慕容这一次的乱子可当真就是惹大了呢!
要知道,在天羽中,不单只是“校学生会主席”这个名衔很耀而已;就连现在正冠在这名衔之下的、那一具体的人名实在也是足够耀眼了啊!慕容竟然大胆到跑去招惹上这样的一个人,那后果不问可知,绝对是会非常凄惨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吧!有谁又能够想到,眼前这举止粗暴、言语无理且有些莫名其妙的青年男子,竟然会是聂普帝斯王国的第四王子,现正于天羽学园文政部五年级就读的西罗·德·斯图亚特;传言中文政部连续五年蝉联榜首,各项全能、毫无失败记录的天才少年了呢?
结果,就在慕容正痛苦挣扎、以期早日脱离魔爪的时候;西罗却如出手时同样突然的放手,重重地将慕容推离了自己身边,低头,向身后沉声一喝:“把他给我绑上!”
“是!”
整齐如一人的回应中,两少年同时上前,分左右将正痛苦抚喉的慕容夹在当中,一人攥住了他的一只胳臂,反折在他的背后,就是一个干净利落地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一听到西罗的命令,慕容的身形就是微微一僵。但这之后,他却丝毫也未加反抗,任由那两个冷面少年摆布,双眼只盯紧了西罗,口中低低质疑:“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四堂哥你要这样对我?!”
“你究竟都错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应该知道的,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们大家都不会追究……惟有这一件事情!”西罗走到慕容面前,毫无预兆地出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侧过脸去。“跪下!”
“不!”慕容狼狈地站直了身体,抗声分辩:“我无罪!!”
“无罪?”西罗冷冷看他,轻柔地道:“这么说,你还敢违抗王命罗?”
“王命……?”一接触到西罗看他的眼神,慕容心头就是没来由地一寒。
西罗退后,缓缓由怀中掏出一支短剑,神情凝重地举在了手中。
“王上的配剑?”慕容点头,被脊笔直地跪下,低低垂首,朗声道:“洛斯亚·德·斯图亚特参见王驾。”
“你还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吗?洛斯亚!”西罗慎重地收回短剑,神色复杂地把慕容看看。“我知道你一直怨恨着父王,怪他不该把你过继在五叔的名下;我知道,你很懂得利用父王对你的愧疚心理,仗着有父王为你撑腰,什么都敢不放在眼下了。可是,你太不该恶意损毁前王的名誉----这样大不敬的举动,是父王不愿、也绝对无法姑息的一种罪行!这些,你本应明白!!”
“我不明白!”慕容霍然抬头,“我从不曾怨恨过王上,也没有从王上那里为自己谋取过任何特权;并且,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恶意诋毁自己的父亲!我不明白,四王子殿下这一番指责,究竟缘由何在、证据何在?!”
“你----你说----你没有怨恨过父王?”西罗完全也没有想到,慕容脱口而出的一席话语,竟是同众人长久以来所认知的“事实”完全相左了;一时讶然失声。
“我感激王上。”慕容坦然回答,神色笃定。“我敬佩父亲,自然也就感激王上的成全。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无论我生身的父母是谁,究竟血缘如何;既然王上已经把我过继给了父亲,那么,我就是父亲的孩子,这一身份,没有人再能改变。”
“而我----只望尽此一生,能够微尽绵薄之力,做好一个为人子者所应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你很敬重五叔?当真吗?”西罗脸上的神色百变,最后仍是一道不豫之色燃起。“可是,你又该如何解释,你临走前放在父王书桌上的那一封信?”
“说什么以自己父亲的名誉为抵押,向国库贷取巨额款项,请求支助各地特色工业的发展、鼓励人民积极经商并改革政体制度?……最可恨是,你连自己这五年的学费也要算在了贷款里面,简直太令父王伤心!别的暂且不论,难道就连这个,父王也要同你计较不成!!”
“这么说,”慕容了然地看向西罗。“王上是以此事见责罗?”
“不应该吗?”西罗冷冷睨他。
“臣下不敢妄测君心。”慕容快快地答,同时亦尽量恭敬地低下了脑袋,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敢?”西罗冷笑。“除了你,还有谁敢?哼!我实话跟你说吧!是你自己前些天在大庭广众下公开宣称,说你已经把家族中‘最后的奢侈品’也当掉了;我发信回国询问,父王知道这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才授意我将你遣还国内的。不然,你以为自己这几个月的逍遥是怎么来的?”
“王上……”慕容眨一眨眼,下一刻,就惊得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大伯竟然连这种事情也肯替我----”
“替你怎样?”西罗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很不得了吗?那么,为什么你事先不同大家商量一下?或者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亲人?”
“不是啊!我只想造成事实……”慕容疾疾分辩,可是话只说到一半,却又自然停住,一屈膝,再度跪在了西罗面前。“我跟你回去;这件事,不能再令伯父牵连进来了----为了父亲,他所承受的已经太多!”
“为了五叔……?”西罗神色复杂,久久地端量着慕容。“你会从这种角度考虑问题,那就当真是以五叔的后人自居了吧?可是,为什么你却丝毫也不顾及五叔的名誉?!”
“那是因为,我的父亲----他从来也不曾把任何一种‘名誉’放在心头过啊!”
慕容灿然一笑,把背脊挺得笔直;一扬头,就正视着西罗疑惑的双眸,傲然对答。
“我是把自己父亲的名誉抵押给了大伯。因为我深信不疑,如果我的父亲仍然在世,他也会赞同我现在的做法!”
“像这种不知所谓的虚名,以父亲的为人,只怕把它所有的价值都加在了一起,也还没有繁忙公务后的一场酣眠、或一顿可口的饭菜更会令他感到欣喜了吧?而我,不过就是将这虚名下所有的价值尽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罢了!”
“洛斯亚、洛斯亚……!”
西罗皱眉。眼中,取代了原本焦躁愤恨不满等负面情绪的,却是浓浓的忧虑之色。
“你仍然想要替五叔偿还债务?你是认真的吗?你可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而且,父王也并没有要你背负起这责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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