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风甚至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不许出声!”神秘的来访者这样厉声的命令着。与之相对应的,在昏暗墙角间,那碧绿磷火般的眼眸激烈一闪;随着空气的急遽波动,一股灼热的魔法气息就迅速在风的身体周围汇聚,最终而结成一张巨网,霸道地悬在了风的头顶。
“抱歉。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到……”风静静抚额,心不在焉的道歉着;脑海深处却几乎同时有十几个个大大小小的问号层层叠起。
看看他用的这是什么魔法?火系中级的“火网”吗?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这个人。如果他就只有这种实力的话,那么,就算是顶天了,他也只够在低年级的学生群里混上一混,充充老大罢了。----那一道火网中的漏洞,根本就大得连瞎子也看得清楚啊!
说句不客气点的话吧,除开了风这个异类之外,在“天羽”中随便找出个什么人来,哪怕只是胡乱的冲撞一气呢,就眼前这稀松平常的禁锢,也多得是方法可以破解开啊----最多,也不过就硬闯出去罗!只要狠得下心来,再拼着受点无关痛痒的外伤,那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为的事情呢!!
可是眼前这人……若说他果真就只有这种水准的话,他又是凭借了什么,才能够如此轻易地走进了这房间里来,而分毫也不曾触动周围所预设下的结界……?
由于自身体质的缘故,风是完全无法使用任意一种魔法或武术的;但也正因如此,在这房间周围,借助着诺亚和“幻界”的力量,他早早就已构筑起数道攻守兼具的自主防线来。除去有限几个经过风特别认可的朋友之外,其他人在进入门窗前三尺范围的瞬间就会触动“幻界”所设下的外层屏障,令风能够有所准备;而内层,带有强烈的攻击性、随时可以发动“暗夜之反噬”的一道防线,却只牢牢笼住了风的床塌。
单就表面上重要与否的程度论,被风设置在外围,只作耳目之用的那道屏障,看起来好象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了。然而,风虽然外表随和,骨子里却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在意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呢。因此,事实而言,可以无声无息地通过内层那道致命防线的人,其实却远远没有外层来得稀罕呢。
打个比方说----就诺亚好了。他可是非常典型的一例呢----他是可以随意进出风所设下的内线结界而不会受到任何攻击,那是没有错的;可是,早在在诺亚伸手敲门,进入风的房间之前,风绝对就已经了解,站在了他门外的,正是他私人专属的准贴身保镖兼清洁工了。
然而,眼下这情况……又该怎样来加以论断?
风蓦然回眸,目光惑然间一转,已是投注在床头,那朵散发着淡淡澄澈气息的水晶清莲之上。
浅黑色晶莹剔透的莲瓣簇拥间,那枚纯黑魔法石正沉静地向四周绽放着幽光,宛若情人最温柔的眼眸。
……怎么?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吗?
风只微微一蹙眉头,马上又舒展开来。
而后,他再看向那双绿眸的眼色里就多出了几分欢欣,几分期待。
既然不是魔法屏障本身的问题;那么,问题也就只能是由进入这屏障的“人”而引起了吧……?
两年多前,在风还远远还没有失去力量的那个时候,他于“幻界”中所设定的、可以自由出入他私人地界而无需事先向他做出通报的,根本就只有三个人而已----而那名单上,却并没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甚至也不包括他的父亲、魔族的皇者在内。
在那份名单里,能够有幸上榜的,除去风温婉柔弱的母亲之外,也就只有那两个人了。虽然那时他们还尚未曾谋面----不过,那永远也不会褪色的、烈焰般赤诚飞扬的精神烙印----不是早就已经被风清晰地铭刻在“幻界”的灵魂深处了么!
那么……
----真的就是他吗?
……他,终于还是来了?
这样的想着,风就淡淡喜悦地一笑,放下了手中长笛,无声地向对方致意着。
可惜的是,对方同风却完全没有默契的样子----那双碧眸的主人,他干脆对风这样委婉问候的方式视若无睹不说,还用恶狠狠的眼神把风瞪住了不放;很明显的,他就是执意想要将风看到心底发毛,然后自动举手投降、任由他宰割为止,否则誓不罢休了。
黑暗中,杀机淡淡弥散。
“你……”
一感觉到这即将砸落在自己头顶的危机,风就慢慢地张大了眼眸,黑色的瞳孔同时收缩至极限;双唇也近乎无力的微微翕张起来----他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他曾经最为信任的一个朋友,居然也会对他起了杀心吧?即使----即使在如今,“他”的脑海中已不再保留有过往任何的记忆----
只短短一次眨眼的时间里,风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仔细忖度了一遍,最后在眼底挂上了极为黯淡的一抹笑颜;表面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一个他在脑袋中盘旋了十六年的问题----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提了出来。仿佛眼前并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时刻,弥漫在空气中的,也绝非敌对者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而单纯只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难得有一个细雨蒙蒙的周末,悠然的聚在了一起,煮一壶清茶,相互对着袅袅上升的轻烟,正随意地谈论些东长西短的闲话罢了。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隔着假想中的水气,风这样轻轻的一问。
“你可以为我做些什么?”暗影中,两道青幽的磷火猝然一闪。对方不可置信地重复着风的问题----看来他完全没有预在到,风竟然会有这样白痴式的问话了。然后,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他就相当苛烈地笑了开来。
“你竟然问我这个?问一个深更半夜摸进你房间里意图不明的人想要做些什么?……虚伪!!!”
对准了风平和静定的眼眸,他这样傲慢地下达了自己对风的定论。
显而易见的,这神秘访客对风的成见之深,大概已足够装得下一整条洛德尔斯河的流水了。在这种情形下,不管风再对他做出怎样殷勤的举动,其结果也都只能是白费力气而已----在他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脑袋里,他是早就已经把风给一棒子打死了。
“虚伪吗?可是我……”
风静静仰脸。眼神配合着眉峰的抑郁形状,就那么恰恰好的一黯;手掌也似在不经意间掩住了自己的苍白的唇色。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轻易就把人性看得太过低劣了啊。这样也有错吗?……如果,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阁下的责骂,我愿甘之如饴……”
“……那么,阁下!我已经知道你对我的感观了。现在你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同我这种虚伪之人谈话?你为什么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你想要的东西,当真还要我双手奉上不成?!”
就在对方怪异的估量眼光下,风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铮然落地。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
堵住了来者嘴巴的,并不是风隐含讽意的反驳;而是,正从他按在嘴唇上的手指缝隙间缓缓渗出的,一丝深红的液体。
“在阁下有所行动之前,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请教阁下的名字?”正冷场间,风淡然一问。
“就叫我‘影’好了。”半晌之后,对方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反正我也只存在于黑暗之中。”
再一次的静默。
而后,毫无预兆的,突然间就有七八枚拳头大小的火球同时在半空里燃起。其中的两枚甚至还大剌剌地悬浮在了风的头顶上方。
柔和辉光中,风的白衣胜雪,指掌如玉。同时他满身满手殷红的血液亦在这光线下暴露无遗。
而对面,却是窨黑如暗夜般的连帽披风,光线也半昏半明着……在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之下,风依然也只能在来客身上看到那一双绿眸而已。
虽然,在风的脑海中铭刻最深的,也就是这双眼眸了……
那是----那正是同记忆里分毫不差的一双眸子啊!
这一刻,风就吃力地抬起了手掌,放在眼帘上方,勉强遮挡住由头顶直射而下的强烈光线;唇角边惨淡微笑。
十几年来,这还是往日知交的第一次正面相对呢。
而这一见,对方就打算要谋取他的性命!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世道和机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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