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抬纤手,只轻轻一挥,地面上,刚刚在战斗中被蒙面人所削断的无数银丝就尽皆化为微尘;而所有由她的地系和水系魔法所残留下的痕迹也在第一时间里变得模糊错乱,无法辨认。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好容易算逃过一劫,在这之后,她才不要因为破坏公共财产而惨遭校方追缉呢!
一做完这收尾工作,伽兰就再不犹豫,循着这片林木被破坏得最为严重的方向离开。也不知是因为那蒙面人不在呢,还是森林确实损毁太多的缘故;总之,她这一次的出走,是再没有遇到任何奇怪阻力的了。
尽管如此,她也一直在僻静处等到了天色转暗、即将入夜时分,才小心翼翼地潜回了自己的宿舍里去……
要不然呢?不趁着大家都出去约会或自习的时间来收拾善后的话,她要怎么跟人家解释,自己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走出去,末了却衣衫零落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头发还跟被狗啃过半边似的……?
此时,正忙着整理衣冠兼修剪乱发的伽兰并没有发现,就在她的背后,窗外深青色的柳条间,一只通体雪白的凤纹鸟也正侧头向屋内好奇观望着;浑圆眼眸中,一抹淡淡的紫芒倏明倏灭!
这一夜,于天羽广场的中心处,染血之碑侧畔,夜湖水无风而波澜自起;近旁,古老幽深的天音森林中,一群夜枭扑棱棱惊飞直上,在天空中迅速散开,分别向着五个不同的方向振羽而去----
这一夜,当伽兰躺在了床上,正翻来覆去地检讨着,看自己究竟是不小心惹上了哪个莫可理喻的强横对头,才差点连小命都白白断送的时候;在医学部某间地处僻静的宿舍之中,风也被迫接待了一位不请自来的神秘访客。
这一夜,位于学园另一侧的忆竹居中,慕容亦险些被人安下了“大不敬”的严重罪名,而即时遣绑回国!
这一夜,有着“迷路王”美称的贪吃鬼休伊就整夜在循香游荡,穿梭于天羽迷宫般的大小路径之间……不时也停下来休息片刻,顺便还听听墙角……
……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几个意气相交的少年,却只有克利斯一个人高枕无忧,香甜地睡到了天明。
这一夜。风波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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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并没有点灯。
借着几分凄寒的月色,一支碧绿欲滴的长笛就轻轻地横在了风惨淡的唇边,映衬得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更形苍白。而在他的衣襟上、袖口间,却处处都是令人惊心的斑斑血痕----就好象,他是用这一整件衣服来充当抹布,在唇边的污血妨碍到他吹奏时就拿来随手擦拭一般----这样貌,丝毫也寻觅不出半点魔皇族向来睥睨天下的风华气度,倒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潦倒穷汉,在垂死前做最后的、对人世不公的一声质问。
空旷的房间里,低沉的笛音充斥。而那听似柔和沉静的笛声下,被风深深掩藏于其间的,却是内心中不可掩饰的彷徨困惑、深深的自我怀疑然却无从排解的绝望与疯狂,以及……丝丝缕缕因无力确认人生中最为重要之事物而歇斯底里的味道。
这一份杂乱到难以估量其成分究竟如何的负面情绪,连风自己也分不清楚,那倒底是由何处萌芽、哪时生根的了----而他,向来却以冷静理智自傲,从不曾有过情绪失控的经验!
是了。真正要整理出源头的话,那大概就是一年之前,令他永远失去了所有力量的……那一次的事件吧?毕竟……
笛音休止中,风惨惨一笑,光中,他所有的自信与傲骨事实上就全都建立在本身的智慧与实力之上了;突然在朝夕间失去这力量,那几乎也就代表着,他同时也失去了掌控世间一切变数的能力----而那样软弱无助的时刻,却早已离他太远!
就是因为这样,在各种切身相关的事件中,他才越来越无法维持往以超然事外的立场,而逐渐深陷于尘世间种种俗务之中;慢慢的,也有了被普通人视为“正常”的那些情绪波动了吧?尤其,是在那一夜之后……
“……把事情搞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在世上……”
风病弱的身躯瞬间微震,随即也就深切地阖上了眼帘。
那一夜,于天心广场外缘,金发少年沉痛的叙述又在他耳边幽幽响起;只字未曾忘怀。
甚至----甚至远在三数十年之前,另一名红发男子渺茫的愿望也仍是清晰地停留在他心底。
“……如果还有来世……”
风喃喃低语。
付出所有最终却无法为世人所理解和接纳的千重恨苦,焚身洗罪的狠厉与残酷;一疏失间伤害了自己至亲之人的无边痛悔,剖心为证的从容与决绝。
曾经,像这样的心境,风根本就无从真正的了解起;因为,令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去体会并解析凡人间种种庸碌的情感,那甚至是连风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了----无论如何,就某些方面而言,他毕竟也还只是一个有所缺陷的“人”吧!----而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却远非人力所能解决。
现在风或者可以体会这情感了。但这同时,他却早已由云端上重重跌落,不复当初,那近乎无所不能、可以任意操纵世间所有的傲然男子。
他终于能够了解。
一个人,明明内心中痛苦矛盾偏却无力改变自救,那要是怎样绝望挣扎的一种心绪?!
最可笑是,在他曾经拥有力量之时,他却自以为是的相信,自己宁愿平凡;于过往中所有的不凡之处,都只不过被迫而为之!
……只有在已经失去的时候,人才会懂得珍惜吗……?
风澹笑、呛咳,殷红的血液由他惨白如纸的唇齿间喷溅而出,洒落在衣间发尾。
不。如果,他就只是因为无法适应这个失去力量的自己而沮丧失望着,那倒也还好了!
最怕却是、最怕却是,最怕却是……!!!
笛音,在一停顿后,更形喑哑疯狂。
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如果曾经公开评论风“神经质”的紫夜也在场目睹的话,他绝对是会大吃一惊,然后旧议重提,将风送到天羽防御最为严密的一处医馆里关起来观察;而诺亚……他也未必就会认真反对呢。
所幸的是,为了安全起见,在风的房间里,像“结界”、“护盾”之类的魔法设置还当真就不在少数的;有了这些古怪门道的层层阻隔,所有可能泄露风秘密的声音也就只得辗转徘徊于这样狭小的一个空间之内,再没有分毫外泄了。
……那么,以现在的状况而论,除了风本人之外,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别人”还可以聆听到这声音了吧?除非……他是顺风耳罗……?
可惜。
可惜再怎么笃定的事情,也终归是要有个例外的了。
当风正忙于在不住的咳血与自苦间挣扎时,一道黑影,却已无声无息地自窗角的暗影中踱了出来。
风收敛神色,静静抬头----
一正面对上来者那惨绿如磷火般的凌厉眼眸,他就是全身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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