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后,云灵山。此山,古树参天,怪石嵯峨,层翠叠峦,岗岭起伏,古木寒鸦,山谷松涛,空山寂寂,四野无人,可称景物幽胜。
天际鸣雷异响而起,五道青虹鱼贯而至。于空中一定,按下遁光,降落于地。身形闪处,原是二女三男,此五人正是华山五子,道门高人。
“却尘师兄,无忧谷可是在此峰之后。”身披翠云披肩的道姑淡扫娥眉,脸带愁容。此姝名唤玄嫣,杏眼桃腮,艳光四射,但目中寒光凛烈,令人不禁兴起退避三舍之意。在华山五子中,玄嫣反天神杖蕴含天地至阴之气,威力无穷,故此她虽排名第三,一身实力却是五人之冠,甚至连诸位师门长辈也多有不及。
“照说应是如此,但无忧二仙魔法通仙,改天换地虽无可能,但迷目惑神却是轻而易举,大焚天五灭法阵踪迹难寻,惑人心神于无知无觉之间。我等进入此地仍需万分小心。”却尘子手执拂尘,默然久之方才云道。却尘子的实力虽不如其师妹玄嫣,但他天地遨游,广闻博记,对此杂学却是五子之中所得最丰之人。
“以魔法封山,我等若从空中观看,不免失之交臂,看来只有在此山中细细寻找。”荷色的道装的另一女子淡言。五子之中她排名第四,名唤朝云,以云雾妙法闻名天下。
“此山方圆千里,地广人稀,如此这般寻找,不知何年方能寻至。这无忧二仙,让我等至无忧谷赴约,却不讲明地址,分明是在欺耍我等。”玄嫣脸色沉凝,气恼之色可从双眼之中读出。她的脾气一向护短,龙剑公子又就是她最喜之弟子,这一被魔门中人掳去,即令她大惊失色,若不是明知不敌,不敢轻举妄动,早就打上门要人了。
“哎,不必多言,徒乱人意,我等还是先行一步,越过此处,再做计较。”却尘子拂尘轻挥,拿出大师兄的架势,带着四人,翻岭而过。
群峰峰峙,烟岚四合,果然别有洞天,奇石如同刀剑森列,尖锐鳞峋,梅花树上,花影离披,翠鸟喧鸣,枝于繁密,直立若盖,叶细而长,四处挺生,空山寂寂,除泉声鸟鸣外,更无别的丝毫动静。正值斜阳返照,云浮天空,凝紫摇青,山光如画,气候甚佳,看不出一丝一毫妖氛邪气。
“此处佳景天成,应不是魔窟所在。”一直默而无言的孤竹子突然开口感叹而言。
“应当如是。”却尘子眼中青光隐隐,正用道门神眼观看,他话中如此之说,但心里却觉得有所不对,一时间只知用眼观察。
“那一道紫气不妥。”玄嫣子疑声而言,“气凝至死,无半丝生气,似是用法术强行所加,遥建如虹,观此意,竟是用来延客之用。”
“咯咯,”银铃笑声响起,飘渺之间从前方烟岚之中传出,“华山五子名不虚传,此景入眼即知有异,不愧为玄门高弟。”
“不知是何方道友在此相戏,还请现身一叙。”却尘子青光神眼直视前方,脸色肃然,手里的拂尘微微扬起,马尾在真气的贯注下轻轻向上翘起,一言不合,却尘子就将用玄门神光破去对方的隐身之法。
“贫道无忧谷弟子,职守山之责,又奉二仙子之命,迎尔等六人至谷中清谈。贫道本在外相候,但一来时日过长,二来近日身体欠佳,故回府稍歇,方才出府之时,才知五子已至本山,延客稍迟,还请各位恕罪。各位高人仙人雅量,想必不会因此而轻责于贫道。”
一个人影缓缓的从前方烟岚之中走出,奇异的烟岚像是从此人衣中所放,缓缓围在其身边,并不稍散,一时间大有烟雾朦胧之意。朝云道姑入眼即是大吃一惊,如此妙法似是较她所学之云雾仙法仍要强上数等。人影现出身形,女子装束,面貌三十,相容只是不差,但音调婉转,动人心神;身着一件青色法衣,法衣似是已经洗得发白,青色散然,只在法衣正中符有一印,此印端得奇怪,非平面之相,却呈立体,上端略窄,四面可见,三面褐色甚重,一面较浅,高不至十六公分,宽仅五公分左右,厚不过三公分;一面雕阳文道符一道,符首为符篆式连体“丑”与“雷霆九宫顺逆局”字及连线三星,符下部内有“日、月、天帝”等字;另一面首刻阴阳太极图,四周刻八卦卦象;下部为一斗罡图案;道姑脸色青黄二色并存,无分彼此,却不给人诡异之感;身披翠霞云肩,背插青亮短枪与黄霞盾牌,头上道冠耸立,隐泛霞彩。华山五子脸上俱有凛色,五子皆是道法高深之辈,此人虽用烟岚护身,但六人至此却未及时发现有人隐身在侧,已是在无形中输了半着,真要明刀明枪,对方以烟岚护身,施以法术,必会占得上风。见青衣道姑脸泛异色,五子即知此道身负土、木两系绝学,而且道行非浅,背上所用之法宝亦是土、木并重,只是这件道袍,五子一时间却是看不出门道来,只知必有异能,那一面道符,恐非凡宝可敌,而且即有雷霆二字,想必是属于神雷一系的法术诀印。
却尘子紧盯着青衣道姑的青色法衣,脑中神思千转,半响之后,脑中终于搜索到一人,脸上略微而变,神色蓦地一紧,上前半步,打了一个稽首,冲着青衣道姑而言:“无量寿,敢问前方道友可是青木岭高道青樱仙姑?”
“却尘道友法眼果是无差,正是贫道,与道友在瑶池法会一别,匆匆已过百年,能在此处相逢,也是道门缘分。”青衣道姑也还了一个稽首,头略微点了点。
五子心中齐齐一震,齐惊在此地遇着此人。这青樱仙姑本出之左道青木宗,虽是修法有偏,但一身东方乙木绝学独得心奥,天下少有人能在青木绝学上高其一头。后又偶获缘法,得正道天一法师教诲,传其五字真诀,一声道功由旁入正,珠机在胸,遍化天象。此等人物一身功力委实非五子任一人可敌。五子未曾想到无忧谷中竟然还有此等人物,一时间大感震惊,不知谷中还有何等人物,只怕自己所延请而来的高人无法尽敌无忧谷中之人。
“青樱道友不在青木岭内参修,何故来此为他人而侍?道友一代高人,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却尘子脸色郑重,话音却是轻柔,像是怕惊到眼前的青衣道姑。
“此中自是有一段因果,只是贫道还不想在此透露。各位,如果是前来赴约的,还请进入至谷内应约。”青衣道姑不想再与五子在此话题上谈论,毕竟做别人的守山之人传出去并不好听,虽说她因此得了不小的好处。
青衣道姑即是如此之说,五子自是不会就此追问下去。却尘子颔首而言:“我等五人自是前来赴约,道友即是来迎我等,还请道友再辛劳一二,延我等进入谷内。只是五子目下虽只是五人前来,但仍请有另外几位高人,此刻正因细故,无法及时赶至,因此还请道友能再派出一人在此相待,他们稍后即会现身。”
“却尘道友不必多虑,无忧谷在此派有三位接待侍者,如有高人驾至,自会再将其引入到谷内与五位相会。各位,还请移架,与贫道而来。”青樱仙姑袍袖一挥,侧身延手,“请。”
众人不再客气,昂道前行,进入那云雾之中。进入之时,众人才发现刚才未曾着意之处,此云雾竟似一团流质,粘在一定范围内并不外溢,众人行至内里,虽是道法高强,元阳充沛,但仍能感到丝丝的寒意,眼光所及,只能见到三丈开外,再远,即是朦胧一片,了无所见;雾中只有几朵浮云,半堆岩石,残松怪形,其他少见。五子脸上带笑,心头却是波浪起滚,此云雾自是非自然形成,想来是魔法运用之果,但五人竟是对此阵法无力察出其妙,对方法力之深令他们望尘莫及,想到此处,五子心中即是一片冰凉,连谷外法阵皆是如此厉害,真要在无忧谷内与二仙接手,恐怕,……不知此阵是何种阵法,但知五行属水,如能深知,想必交战之时,也能大有帮助。
青樱仙姑在前领路而行,袍衣翻飞起,仙气盎然。她似是知道五子心中想法,也未转身,径言道:“此阵名为幻雾天象法阵,是大谷主三十年前所布,本是用来封谷之用,二谷主又略微加以变化,此后即成为守谷之阵。此阵是飞霞谷主从玄门道书《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中演化而来,得水之妙,功用无穷,如不解其妙,还是勿强闯为妙。现下因为五位真人来此之故,此阵并未发动,如若阵起,即刻兴云布雾,寒霜戾飙,无所不至,生生不已,变化无穷。定阳还妙法诀未曾修到九上重楼之境的修真皆将受损,重者将会被打掉一身道行。”
此语一半相劝,一半相胁,五子自是心领神会,却也不曾多言,只在心中将全盘计划再过一遍,并且加上此阵之事。“道友所说此阵如此厉害,为何三十年来,三界之内,皆无所闻?”朝云脸上泛起如梦似幻之声,有心之下,云幻牵真诀半施展开来。
青樱仙姑脚步略略放缓下来,就在朝云以为自己法术略起作用之时,青樱仙姑回过头朝众人一笑,有意无意的看了朝云道姑一眼,眼里似有微嘲之意,朝云看得大惊,真气一敛,将法诀收住,不敢再在这位高人面前卖弄。
“此阵三十年来一直封锁本山,只有采云仙子可以出山云游,其他诸真只得在谷中修练,唯有练至气转三玄之后方可出谷积修外功。由于本谷封山之举,与外界相隔,来客稀零,故此阵也久不为人知。直到近日飞霞仙长算出本谷另有遇合,方才启阵,容众子通过。如果在一年前,就算是采云仙子有意让五位进谷,此阵亦无法收起,恐怕只能任五子凭本身道法相抵,方可无恙。”
玄嫣心下有些着恼,青樱仙姑此语之中,暗含有五子无法凭已力通过此阵之意,一向自傲的玄嫣自是不服,她反天神杖修炼特殊,威力强劲绝伦,实是玄门一无上至宝,单凭此宝,其授业恩师就曾言,“天下之大,皆可无碍”,再加上她那一身足以震惊天下的玄功妙法,她还真不相信这劳什么幻雾天象法阵真能留得住她;只是闻言定阳还妙法诀要修至九上重楼之境,否则道行受损这一句令她有些心凛,道行来之不易,她怎会无故拿自家宝贵真力前去开玩笑。可她心中仍是不服,准备此事一了,哪天寻得一样玄门纯阳至宝护身,前来试试此阵,到底有何玄奥之处,竟令她等如此自傲。她脸色阴沉,片言不发,只是任得师兄与这青樱仙姑聊语而行。
众人脚下运气而行,行动快速,不久即远去数里。眼前霍然一亮,众人已经离开云雾,来到了残阳之下。此乃谷中空地,占地百亩方圆,四山环绕,翠林遍布,只余两道细窄曲道蜿蜒而至。斜阳西照,红花翠披,仰望云空苍莽,仙山万丈,云雾已杳无踪影,回头望去,方可看到滚滚白雾阻于三丈之外,百丈方圆之内,流质雾体缓缓滚动,法术运用,端得玄妙。
“各位,请。二谷主已在谷中置下桌椅,各位可先入坐,略品茶茗,再论正事。”青衣道姑回首笑云,伸手前延。
五子这才得见不远处有一排桌椅,总数大致三十,分排两处。五子也未客气,打了个稽首即分别落坐。却尘子再次言道:“青樱道友,不知二谷主何时才能出来,能否有劳道友仙驾,前往轻催采云仙子鹤驾。”
“却尘道友还请见谅,此事非贫道份内之责,贫道只负责将五位道友引进谷中。此时正值两位谷主参修之时,所以可能会晚一些,不过想来五位道友期内齐至,谷主自不会漠视,法驾可能稍迟即至,还请五位道友能够耐心一二,请先品名茶。此茶名唤‘白毫银针’,乃是两位谷主至爱。‘白毫银针’殊为难得,产自福州政和、福鼎二县,谷主用尽法术,不过取得极品一二,二位还请略加品茗。”青樱仙姑也未曾退去,亭亭而立,笑语相迎。
“如此即好,还望二仙能够尽快现身一见。”五子心中暗笑,此茶即是二仙至爱,二仙又怎可能割爱奉上,分明只是二等茶品,那一等极品自是由她二仙享用。五子也未曾说破,径自端茶而啜。半响之后,方放下茶盏,打量周围,谷中非只是六人,环谷而立仍有十三人,各持法器,背上的长剑灵光透射,分明飞剑之学已有道行,看得五子暗暗称奇,暗惊无忧谷哪来如此之多的奇才俊杰,竟然将此等修为之人放在此处,莫非此些人等乃是暗设之阵,但看来又不像。
茶已经填了四回,要见的人却仍是未见,五子等得心烦意乱,不知是否教对方看破安排。孤竹子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向却尘子使了一个眼色,却尘子微一犹豫,点头不语。
“敢问青樱道友,两位谷主到底何时方能出见,贫道五人心悬劣徒,派中又有杂事在身,不耐在此久候!”孤竹子话虽说得相敬,只是话声清寥,脸色峻冷,如不是对他的性格有相当的了解,只怕都会认为他已生怒。
青樱仙姑明显知道华山孤竹子的性格,对其冷谈之态并未放在心上,仍是含笑而言,“五位道友但请宽心,龙剑公子在此并未受苦,虽谈不上待若上宾,但也衣食无缺,发肤无损。事后五位道友自可问来是否有差,无忧谷也算得上名门二字,还做不出遗人齿冷之事。”青樱仙姑并未回答采云仙子何时可至,只是轻轻一转,就将话题带到五人最关心的龙剑公子身上,令五子无暇去想谷主何时可至之事。
“哼”,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未曾开口的华山五子排行第二的涵寒子从鼻子里冷冷的逼出一团寒气,“青樱道友,妳即说做不出遗人齿冷之事,只是不知我家龙儿得罪了采云仙子何处法禁,竟惹得她亲自出手擒下龙儿此后生小辈,难道这以大欺小之事还不令人齿冷否?”
“涵寒道友说的是,贫道闻听此事后也正为此事而奇,采云仙子虽一向孤傲,但向来行事无瑕,此次不知何故,竟为如此细故,而大发雷霆,不仅将人擒下,更要将其龙剑公子锁入厣阴叛阳洞中。”青衣道姑理会涵寒子话中细刺,径自款款而言。
五子先闻青衣道姑言语还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开口就自承错误,令五子有些愕然。但听到最后一句,五子脸色为之大变,厣阴叛阳洞中寒飙凛烈,阴风炸鼓,乃是天下闻名的极阴之处,如是习得天地三强之寒气绝学,在此洞中不但不曾受苦,反会得益,但如若不是,无纯阳至宝护身,功力又未至九上重楼之境,在此洞中轻则道行受损,肤腑破裂,重则冰体而亡,元神消散。而龙剑公子这三项哪一项也不曾拥有,如何能在此厣阳叛阳洞中久处?如此下去,就算将人救回,也只是一个废人,唯有重修来世方可。一念及至,玄嫣子蓦地从座上站起,怒气冲冠,脸上红云剔透,光霞微显,袍袖一扬,怒叱出声,“岂有此理,想此事发生之后,我们即以飞剑传讯贵谷,二仙怎可以擅自将龙剑困入此等险地?难道所谓的无忧是如此不明事理而妄动无名之辈?”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锐啸,三名白衣年轻女子飘飞而至。华山五子同时一震,他们的眼力何等高明,但见此三女来路却是右手不远处的峭壁,似乎峭壁并不存在一般。五子同时一凛,深知此是玄通变幻之功,要么那峭壁是幻景,要么三女出来的景象是幻景,不论哪一种都表明暗中设有某种奇异的法禁,影响着各人的神通。
一看玄嫣脸上红光如霞,青衣道姑就暗吃了惊,未曾想到此女道行即是如此高深,华山赤霞真诀竟然已经修至“赤泛玉肌,红透霞彩”之境,倒是小看了五子,华山名列天下名门之内,果有自己独特之外,奇材俊杰并不亏少。见着玄嫣驾势,青衣道姑只是轻摆纤手,“玄嫣道友莫要心急,此事别有一番遇合,贫道略前曾言,龙剑公子发肤无损。”
虽是未看刚出现的三女,但青樱道姑心中却泛起不妙之心。此三女即是采云仙子的二传弟子中的三人,平时一向自高自傲,不将平常修真放在眼中,但一身道法确实也有过人之处。此三女即是闻玄嫣子之音而出,恐怕免不了要生一番是非。
果然,三女当中白衣女子美目圆睁,“青樱师姑,敌人已经打上门了,难道还要再惹不成?我们无忧谷虽不犯他人,却不也不容别人妄自侵扰。”
“是啊,尤其是这道姑,出言不逊,有辱采云师祖,更是不可饶恕。”另二女也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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