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启程之前,白特和约兰就已经做过克服旅途上一切艰难的思想准备,可是在这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的眼里,旅途的艰险并不会比一个强大的敌人来的可怕。为了摆脱玄武神殿派出的人,他们在出发前规划的路线以节省时间为第一要素,几乎是笔直地指向白虎。
很快,他们便吃到了苦果。他们走出了大路,在雪原间跋涉,可在茫茫然的一片白色中,迷失方向是必然的结果。初时两人还并不慌张,因为白天的旅行中白特可以用初级的御寒术来抵御寒冷,在露宿的时候约兰则在帐篷外布下他拿手的魔法阵;他们满以为雪原上既然最大的障碍——寒冷——已经被他们克服,那么到达下一个村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当然,这时间也是不能耽误的,两人打算在下次的旅途中更加小心地辨认方向。可就在他们这么打算的时候,一场暴风雪打破了他们的如意想法。
白特在白虎也是见过暴风雪的,那场暴风雪在他离开老师的时候曾经把师兄米诺斯困在了山上。可是当雪原上忽然刮起狂风、满天雪片舞起的时候,他才发觉到原来白虎的暴风雪原来根本只是普通的小雪而已。寒风蕴着巨力扑向他们的时候,挟着的不可阻挡的气势;厚重的皮袄在这寒风面前如同一块千疮百孔的布衫,把两人的身体暴露在了风雪中。当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白特所施展的御寒术——也在暴风雪中显示出它的无力时,两个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他们轻视了大自然的变幻莫测和无边威力。而现在,作为代价,他们可能要在这里丢掉性命。
“不行,我们不能死在这里!”白特忽然大吼,“约兰,布下魔法阵!”
狂风的呼啸吞没了白特的声音,约兰只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扯了自己一下:“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布下抵抗寒冷的魔法阵,就在这儿!”白特扯着嗓子喊,“看看这风、这雪,五步以外就看不清了,我们没办法继续前进——我们只能留在这儿,等待暴风雪的结束!”
约兰照着白特的话画起了魔法阵。这原本是他最拿手的本事,可是现在他却画得困难无比。他戴着戒指的食指在空中留下闪耀着光芒的纹路,可是为了和风雪对抗,他的每个动作都用尽全力,要知道,一丝的偏差就会让魔法阵丧失作用,同时丧失的还有他们的生命。
当约兰最终完成魔法阵的时候,白特已经重新给两个人施放了御寒术和持久呼吸术,又从背包里扯出了他们用来架帐篷的帆布。他抱紧约兰,用帆布把他们两层层包起来,不留下一点缝隙。
“白特,这样有用么?”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可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听从命运的审判吧……”白特望向本应是天空的那片地方,却只能看见遮在眼前的帆布。
帆布也挡住了外面的部分风声,约兰听到了回答,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去,等待下去。
三重的保护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是毕竟有限。寒意还是慢慢地渗入了帆布的包裹,在法术和魔法阵的削弱之后,侵袭两具单薄的身躯。白特感觉到这样的寒意麻木了他的皮肤,传遍全身,甚至深入了自己的骨髓;他似乎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凝结成冰,他几乎能听见结冰的声音——“咔啦、咔啦”地,他的血就成了冰碴子。他于是告诉约兰这些,告诉他自己想睡觉,约兰用抱着他的双手把他狠狠勒醒:“别放弃,别睡!”……
两个人抱着绝望的希望等待着,在一片黑暗中与寒冷、与自己交战。最后,暴风雪终于停了。
风声停止时,他们本以为是因为外面的雪层将他们深埋,也彻底挡住了声音。可是以白特敏锐的耳力仍听不见哪怕一点的风声。他们最终决定赌一次,他们已经到了极限。
揭开帆布,小心翼翼地让已经冻得僵硬的身躯站起来,发现头顶的天空已经晴朗。他们坚持到了最后,他们赌赢了。他们在过胸的积雪中紧紧相拥,咆哮着宣泄死里逃生后的汹涌情感。吼声在雪原间回荡,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命运之神保佑,他们活了下来!
半日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下一个村落。在那里,他们休养了足足七天。
这一段可怕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态度,唤醒了他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在这七天之中,他们除了休息,还修改了以前制定的路线。修改的标准,除了这段经历中总结的教训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可以预见的危险。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几乎没有任何争执——除了一处……
在白特顺着地图把路线指往一个叫奇诺的村庄时,约兰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白特有些惊奇地抬头看他:“为什么你不同意从那里走呢?”
“能不能不从那里走?”约兰只是这么问。
“可是如果绕过那个村子,我们只有两个选择——多走十多天的路,或者冒着再次遭遇暴风雪的危险在雪原里行进五六天。”
“那……”约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算了吧。”声音淡然。
白特不明所以,还是用笔划过地图上代表奇诺村的地方。接下来的路线就这么决定了。
由始至终,约兰都没有说出反对经过奇诺村的原因。这也就成了白特心里的一个谜团。他没有去问约兰——不去询问对方的过去,这是他们的默契。可是谜团并不会因为这个默契而在白特心中消失。十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大地边缘出现了那个模糊的轮廓时,白特的疑惑又被钩起。
(奇诺村……)他默默地念着眼前村落的名字,扭头观察约兰。
约兰的神色如常,依旧淡然。
到了村门口,他们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白特像路经前面几个村庄时一样,微笑着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站住!”大汉猛地大吼。
白特怔了一下,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莫名其妙就被这么凶狠地叫住。他依从着大汉的话停下,准备解释,却又被打断。
“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离这个村子远点!什么东西都别带来……”大汉用手往旁边指了指,“从旁边走开!”
白特愣住。他看得出和这个人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可是难道就这么乖乖地离开?一段旅途之后,他们两已经精疲力尽,如果不能在这里休息,在到达下一个村落之前他们就可能倒下。但大汉仿佛听不见他的解释,只是呼喝着让他们离开。
于是陷入了僵局。两个少年要进村是为了休息,自然不能和大汉大打出手,可白特的口才在他面前无法发挥,一向寡言的约兰就更帮不上忙了;另一方面,大汉虽然口气越来越凶狠,却也没有动手驱赶这两个比他小很多的少年。三个人在村口的争执吸引了一些村民的侧目,可是大多数人并没有介入,只有两三个人悄悄说了几句话,分别跑入村子的深处。
“巴洛克大叔,你又在干什么呢?”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一个看起来比白特大两三岁的少女走来,一边还向那个大汉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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