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他呢?
他不也正是一个不懂回头的人?
是因为这见鬼的酒吗?
小藿冷笑。
她决定不再喝这种名字叫做梨花春的酒。
因为它太冽。
因为它太烈。
更因为它烧喉,烧心。
它会让她想起不该想的人。
这种感觉不好。
真的。
解剑阁一直是个热闹的地方。
所以小藿来了。
她不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到清静的地方去。
所以,她此时正坐在临街的椅子上看着街上往来匆忙的人。
当她放下手中那她决定再也不喝的酒时,他竟然出现了。
天狼。
他的眼睛,依旧她想起旷野上的狼,大漠上的鹰,刀光,剑影。
现在的他也依旧如那在没有月的夜,旷野上徘徊的狼,大漠上盘旋的鹰,寂寞,冷削。
他望向她的时候,他的目光竟然倏地一笑。
是的,小藿确定,他没有笑,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可是他的目光却对她笑了。
目光怎么会笑呢?
——哦!是的,目光是会笑的,她在七年前见过一个目光会笑的孩子,就在扬州,瘦西湖畔,他用微笑着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你温柔得有些无情”。
那个有趣的小男孩——不,是那个有趣的小男人,现在应是个男子汉了,不知他的目光是不是还会笑。
而他,天狼,是她见过的第二个目光会笑的人。
他走向她。
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他还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小酒瓮。
他的目光还是在笑。
笑得有几分可恶,有几分可恨,却偏偏还有几分可爱。
这种笑得又可恶又可恨又可爱的笑容小藿不陌生。
她在那个曾说她温柔得有些无情的小男孩——男人的脸上见过。
——他和天狼会是朋友吗?
小藿不禁想。
于是,不禁一笑。
浅浅淡淡,像一丝薄云掩住一丝月。
他伸手提起小酒瓮。
仰首。
一滴酒滑落。
落在他的舌尖上。
他皱眉,显然是不满。
可是小藿却没有什么不满。
她甚至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
——她放下的酒瓮里若是还有酒,那么除非她已不是她。
“最恨金樽空对月,低头怕见故人眉。”天狼低声。
可是小藿却动了。
她的人没有动。
可是她的心却动了。
轻轻地一动。
却重重地一痛。
——低头怕见故人眉……低头怎么会见故人眉呢?除非是时时刻刻都挂在心里的,一低头,可不就见着了?
她侧首。
她看他。
他也在看她。
小藿忽然开口:“你从谁那里听来这句诗?”
天狼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朋友。”
小藿沉默,眼前这个人不像会写诗的人,而且也不像会有朋友的人,他太过于犀利,太过于执着于执着。
可是,他竟然是有朋友的,他的朋友对他吟过一句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曾说她温柔得有些无情的小小的男人为她而写的诗。
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江湖真的这么小?
她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看着天狼:“你怎么还在这里?”
天狼:“因为我还不想走。”
小藿:“你不想做的事就没有人能逼你做?”
天狼:“你不想做的事有没有人能逼你做?”
小藿摇头:“还没有人有资格逼我。”
天狼却点头:“也没有人有资格逼我。”
小藿:“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天狼:“也许我们认识的原本就是一个人。”
小藿再次沉默。
天狼:“你原本就是乔府的人?”
小藿:“我根本不是乔府的人。”
天狼:“可是你对乔府有兴趣?”
小藿:“你对乔府何尝不是青睐有加?”
天狼:“我受朋友之托。”
小藿:“我受公道之托。”
天狼大笑!
笑得放肆!
然后他又忽然停止,止得突然。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自己都不相信公道,你还坚持公道?”
小藿直视他的眼睛:“我不相信公道,但我坚持公道。”
天狼叹了口气:“你,你实在是温柔得有些无情!”
小藿一震:“你是谁?”
天狼:“天狼,西北望,射天狼的天狼。”
小藿:“你知道我是谁?”
天狼:“本来不知道的,但现在知道了。”
他看着她的刀,刚直得令人心痛的刀。
小藿:“我是谁?”
天狼:“碎月刀,小藿。”
小藿抚mo着自己手上的刀,仿佛在抚mo自己的青春。
天狼:“你已经知道乔二是颗烂果子,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藿:“我和你不同,就算他是颗烂果子,在他的表面还没有出现虫眼的时候我都不能动手。”
天狼:“那你准备怎么办?”
小藿瞟了他一眼:“那要看衙门想怎么办。”
天狼:“天诛不一定是真的天诛,只是多年来没有人想要彻查。”
小藿:“你话里有话。”
天狼淡淡地圆场:“没什么,只是希望若干时日后,小藿姑娘不要忘记有个名字叫做天狼的人就好。”
小藿:“公子真是会开玩笑——天狼,谁敢忘记这样的名字?!”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