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聊得内容很多,但是却从来不涉及他的过去和对未来的打算,我有时候甚至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但是他偏偏对这个世界有着很深刻的认识,这令我很费解。
他一日所作的事情不是看书就是在房间里打坐,然后就是跟我说话。我不禁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的这个罗曦我有些不认识了,或许我以前接触的都是像我一样的罗曦,是平平常常的人,现在看见他有这样的特异之处,竟然有些不能够接受了。
我们都静默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开口说道:“你准备好了听我对你说这事情了么?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跟你提及这些事情是有原因的。”他的脸上依然是微笑,但如今的这一种微笑对于我来说则有更多的意义。
我认为我需要重新审视这个罗曦,因为毕竟我以前认识的是没有这特异功能的罗曦(如果假设他是人的话),戒备的心里还是不能没有的。他一直隐瞒他的特异之处,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么如今他喝醉酒了让我知道了这些,这会不会对我不利?他会不会对我做些什么?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担心,但是转念又想,他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要不然刚才我在他背上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做些什么。
但是我的感情显然受到了伤害,我突然觉得我想当然地认为他是我的朋友是多么地可笑!其实我非常不了解他。你对一个人的未来和打算都不了解,又怎么和他成为朋友?或许我这人太容易相信人了,或许他只是寂寞了想找一个人来排解心中的郁气,而我恰好傻傻地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成为他的俘虏了。
哦,天啦,或许我相信他的名字叫罗曦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愚蠢无知的事情!而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只小鸟儿,他可以天天看着我玩,也可以一天把我放在刀俎下剖开……一时间猜忌塞满了我的胸膛,眼前他的微笑竟导致了我的恐惧,但是我发自内质的那股勇敢则阻止了我不至于畏惧,“即使是恶魔,那又怎样,”我自己对自己说,“大不了一死罢了!”
我在及其矛盾的心理斗争中一言不发,我只愿期待命运的安排,并与那不随我愿的安排默默地作斗争,而不愿跪下来毫无尊严地去祈求命运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你听我说,我还是以前的那个罗曦,只是我有些话不好对你说,现在我试着来把这些说给你听,请你尽量不要猜疑,因为我对你说的也许会看起来很荒谬,我也有过像你现在一样的经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而用一种很自信的眼神看着我。
有时候一个眼神便可以完全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我被他的眼神感动,开始渐渐相信命运会给我带来好运,而不是刀俎下的鱼肉。但是警戒依然存在,我轻轻地说:“好吧,你说吧。”
罗曦抿了一下嘴唇,又抽了口烟说:“我的外祖父也叫张恺。”
我淡淡地说:“哦?跟我是同名啊。”
他又说:“不光光是同名,而且他与你是同一个人。”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呵,我认真地想听你说,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样的理由来,唉,我竟然这么失败,竟然被你看得如此不堪,你竟然认为能用这样无稽的理由便可以搪塞我!”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想你一定听过渔夫和恶魔的故事,一个恶魔被瓶子封起来仍在大海里几千年,有一天一个渔夫无意中把他放了出来,他却编出一个荒谬的理由,以此来吃掉他的恩人,来填充他几千年来一直饥饿的胃……”
他扬了扬头打断了我的话说:“好了,够了,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很抱歉,但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说清楚了,随便你对我产生怎么样的想法,行么?我原本想找一个比较融洽的环境来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都是我喝了那倒霉的酒了,又发什么感慨,结果忘乎所以了。”他把烟掐掉,似乎作了什么坚决的决定的样子。
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真的是你来自未来的外孙,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而你是我未来的外祖父,你懂我的意思?”
我听他这样说,回忆的闸门不由得自动打开。我记起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说过我很像他的外祖父的事情,还有当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惊异的表情,还有我隐隐的对他的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为什么粗心地把这些都轻易地疏忽掉呢?如果我早一点注意到,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都是因为我那该死的不求甚解的毛病!但是此时此刻,我对他的话依然谈不上相信,要让一个学过理论物理的人相信时空传送,那么请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先!
罗曦又说:“这世界上有一种叫涡眼的地方,他能够实现时空的传送。那,现在我只告诉你通过它能够实现时空传送,并且我也是通过这东西才回到现在的,至于更多的我真的不能对你说。”
“好吧,就算这样,那么这跟你的特异功能有什么联系?你难道要告诉我这三四十年以后的人都会在悬崖上跳舞么?”我开始有些愤怒了,他的解释越来越离谱,我深深地觉得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他见我开始问他问题了,便更加认真地说:“我的特异功能来自亚特兰蒂斯大陆,那是一个神奇的大陆,也正是希腊思想家柏拉图所说的大西岛,其实他真的存在,存在于一万年前的大西洋中。”
我的头越来越晕了,这都是些什么啊,我仿佛面临着一道逻辑题,题设是两个假的命题,然而我却在尽力说服自己去相信由这两个假的命题推导出来的结论是合乎情理的。然而那悬崖上的舞蹈却又使我不得不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所改变。“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很不可思议,人们还没有能力去解释它们,所以我们更多情况下只能慨叹天然的鬼斧神工。”我在尽力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的假设,我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么?当你和恶魔在一起的时候你总要学着去理解恶魔的逻辑,要不然你只会成为他的口中之餐。
罗曦接着说:“可以说,我是在亚特兰蒂斯大陆上得到了这种特异功能的。”
这时候,我很自然地问道:“可是您刚刚说您是我的外孙,哦,天啦,虽然这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路上捡到百万英镑一样地荒谬,但是即使我认为它是合情合理的,您是从未来回到现代的,那么您怎么又会从亚特兰蒂斯大陆上得到这特异功能的呢?”我正在明智地试图尽量恭敬地对待我面前的恶魔,总不能在恶魔发怒之前我先发怒吧?
他用一种鼓励的眼神望着我,我想了想说:“您不会是想告诉我,您是通过什么涡流的到了一万年前的亚特兰蒂斯得了这特异功能然后再回到现代吧?”我试探地看着他,希望自己不要猜错。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暗暗庆幸自己的数理逻辑学得不错,立刻便能够正确地推理出这样的结论来。罗曦继续说:“你猜得很对。我出生于距今三十年后,二十多岁的时候通过时空涡流回到了亚特兰蒂斯时代,在那里我知道了怎么使用特异功能,两年前我又通过时空涡流从亚特兰蒂斯时代回到现代,这才遇上了你。”
我听完他的解释,有些失望,毕竟这太荒谬了,于是自然地微微一笑说:“您的旅程可不短啊,这前前后后,好几万年便过去了。”
他不顾我的表情,也轻轻地笑了笑,说:“其实这样很累,当你每到一个时代之后,你要去适应他是非常困难的,就像我刚到亚特兰蒂斯的时候,我是很难理解那个时代,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我先前的全然不同,那时候很迷茫,很痛苦,没有什么能够理解我心情的朋友,很孤独,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淡淡的忧伤了,看来他从亚特兰蒂斯回到现代,也有同样的他所说的那种感觉。毕竟这是两个世界,思维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间转换定然是很困难的。我开始理解他的身上为什么一直以来会有种阴郁的味道了。我惊讶于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会去关心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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