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未到黄昏。
初秋的斜阳照着北国繁华的都市,照着每条街、每栋房子、每个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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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保定城最北的一条大街。踏着洁净整齐的石板路向东走,你可以看见一座红墙绿瓦,树荫深深,飞檐重阁,门高庭阔的巨宅。
这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保定野家府邸。
今天,正是野家大公子野飞云与董依妍成亲的大好日子,门前更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野大公子野飞云交游广阔,为人豪爽侠义,而且武功高强,江湖人称“技压三秋”;董依妍容颜秀美,武功出众,素有“北国美人”之称。
野董联婚,珠联壁合!
故此,前来贺婚的人来自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这样一来,野家上下人等自然要忙个不停:招呼应酬宾客,处理大小事务。
就连前来贺喜的楼琛也代替主人在厅前招呼宾客,忙个不亦乐乎。
楼琛是野飞云的好友,年轻有为,一套“先天太极拳”已练得出神入化,与野飞云合称“太极三秋双fei雁”,要知道,这是近年来名声极响的一对搭挡。
——但也要知道,名声响虽然也是件好事,可是为获得名声而付出的代价却也是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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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家的宴厅与一般富家的摆设没什么两样,但比一般富家的厅堂要大要宽。因为今天是大喜日子,所以堂中贴着一个大大的,金闪闪的“喜”字,地上也换铺上大红线毯。
一对新人已经拜过堂,正在花厅应酬至亲好友。
这时,一个身穿葱绿裙子的少女走到一对新人面前,她还没有开口,野飞云就问:“妹妹,二叔到哪儿去了?”
少女是野飞云的胞妹,芳名野紫燕,长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一边拉着新娘子的手一边答她哥哥的话:“我怎么知道他老人家的去向——也许他到大厅去了。”
她所讲的“老人家”就是野三多,是他们的二叔父。
野飞云兄妹的父母早就亡故,野家就数野三多为野家的家长了。
三多老人在三十年前名满天下,三十年后虽然年近古稀,但风采依然。
“董姐姐,你今天很漂亮哟!”野紫燕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看着董依妍。
野飞云道:“你还叫她‘姐姐’?从今天开始,你该叫她……”
“大嫂!”野紫燕快活地接下去说。
董依妍道:“怎样称呼都一样嘛!”
“就是呗!”得到嫂子的支持,野紫燕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不跟你这丫头缠了,你找苏萌去聊吧,哥哥还忙着哩。”野飞云武功虽高,但口才还不及他妹妹的三分之一。
野紫燕狡黠地一笑:“看来当新郎哥也怪不容易的。”说完就往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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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比大厅少了许多人。更重要的是,后院是个花园。
大凡花园者,必然少不了种有许多花的,还必须有树,有假山,有小桥,有亭台楼阁。
既然有小桥,就必然少不了有流水,那么就在一条细细的小溪边,站着一个黄衣少年。
他把双手拢在衣袖里,随随便便地站在一棵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鹅卵石。
这种情况下,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哧!
掌风凌厉,夹着一丝尖锐的破风之声向他袭来。
他一惊,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会有人向自己偷袭。意外之余,他头也不回,反手斜劈而出。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着,向一边闪开,借势一指戳向他左胁。
情急之下,他以右足为轴,左腿划地后闪,座马沉腰,双掌平推而出!
对方见他这般摸样,“啊!”的轻呼一声。
少年闻声,心中一动,似有所悟,急将双掌向上抬起,如托重物。只见掌风冲天,将他头上的枝叶击得天花乱坠,漫天飞舞。
他定一定神,有点不高兴地道:“又是你在胡闹。”
野紫燕吐一吐舌头,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厉害的掌力,幸亏不是打在我的身上。”
少年瞪了她一眼道:“若打在你身上,恐怕早就将你拍个稀巴烂了。”
“哼,今天是我哥与你表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竟然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
少年扳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开。
“你上哪儿去?”
“到大厅里去。”
“你不是最怕嘈杂的地方吗?”
“不错,”他转过头来道,“但总比见到你要好受些。”
她怔了一下,忽然问:“我真的这样令人讨厌吗?”
少年道:“哼哼!”
野紫燕的脸涨成了红色:“苏萌,你这‘哼哼’是什么意思?”
苏萌道:“哼哼的意思就是你不但令人讨厌,而且令人讨厌得要命。”
野紫燕跺一跺脚:“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讨厌我,其实你心里……你心里……很喜欢我。”
苏萌似乎让她说中了心事,不由得低下了头。
“其实,你不必处处与我针锋相对,一见面就像是我欠了你十万八万两金子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令我很难受……”她不由得轻轻抽噎起来。
苏萌转过身,凝视着她,“好吧,我承认是这样……你不但不令人讨厌,而且还很讨人喜欢,不过有些时候你实在不该拿武功来开玩笑……就像刚才……”
“我知道,若不是你收招及时,我就会去见阎……”
他打断她的话:“好了,你知道就好,千万不可说不吉利的话。”
她嫣然一笑:“我几时说了不吉利的话?”
“就在刚才。”
“我怎么说的?”
“你说你会去见……”他猛地打住,不由得又瞪了她一眼。
她不禁“哧”一声笑了,笑得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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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走着。
野紫燕问:“为什么你不与苏芽一起来呢?”
苏芽是苏萌的妹妹。
“母亲不让她来。”他道。
“她愿意呆在家里?”她问。
“不愿意也没办法。”他道。
她下意识看看手端托盘的佣人在厅廊间进进出出,便道:“快要开席了吧!”
“是时候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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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穿过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的大厅,来到较为安静祥和的花厅时,正看见野三多老人坐上主位,一对新人坐在老人身边,席上坐有男女亲家的几位长辈和亲戚,尚留有两个空位。
他们就坐上了这两个空位。
正席左边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些前来贺喜的并且身份较高的人,还有一对新人的好友良朋,比如楼琛。共席的客人大多年过五十,不是精华内敛的内家高手就是名誉中原的豪侠义士。
其实楼琛年纪轻轻,是没资格与这些武林健者同桌用膳的,但一来他是“太极三秋双fei雁”之一,二来又是野飞云的挚友,所以就格外看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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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董依妍小声问野飞云:“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不来?”
野飞云本来神采奕奕的脸此时也抹上了一丝担忧之色:“但愿没什么意外就好。”
他们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然而稍有点经验的人都可以听出他们在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对他们来说还很重要。
他们在等谁呢?
那个人会在入夜以前赶到吗?
天色更暗,灯火显得更加光亮了。
席上的菜肴虽然上得七七八八,但主人并没有叫客人们动筷的意思,因而大家只得规规矩矩坐在席边等候开伙。然而,这样并不影响大家高兴的心情,有些人还在高谈阔论:加油添醋讲一些江湖趣事,绘声绘色说一些名士佚闻。
在嘈杂的人声中,有一个青衣人从大门外匆匆走入,穿过大堂,径直入到野飞云所在的花厅:
“禀告公子,门外有一个自称游雁的少年公子说要向公子贺喜。”
野飞云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快快有请!”
门房应声退下。
野飞云对董依妍道:“他来了,咱们快去迎接!”
野紫燕也站起来问:“哥哥,是游雁游大哥么?”
野飞云道:“是!”
“是你常常提起的那个人?”
野飞云一边说“是”,一边快步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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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宾客都很奇怪,因为他们见主人居然亲自出门迎接一个来宾,想必那人肯定身份特殊,与众不同才会得到主人的青睐。
大家都有点羡慕那个游雁,都想尽快一睹他的风采,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或者身份是如何高贵。
于是,大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看游雁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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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飞云方见到大门内的影壁墙,就见到一团红色从壁边转了出来。
他不禁怔了下,然而脚步未停,因为他已经看见这一团红色是一幅红巾,红巾覆盖着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就由一个人伸出双手在下方平托着一步一步向大厅走来。那个青衣门房正在这人旁边引路。
野飞云一边叫:“游贤弟!”一边快步上前相迎。
游雁道:“野大哥!”
野飞云指着他手上的东西问:“这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究竟是何物?”
游雁道:“进厅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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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的人早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门口,此时见野飞云引着一个手捧奇形怪物的人走进大厅,不禁都静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人。
游雁的身材颀长,眼睛清朗有神。也许由于风吹日晒,脸庞呈淡金色。嘴角微弯,不喜自笑。身穿一件湛蓝长衫,有玉树临风之神韵。但随便看去,他却不似有武功的样子。
游雁将手中托着之物放在一张腾空的桌上,垂手立在野飞云身旁。在这时,大家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野飞云高声道:“诸位前辈、朋友,让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个人。”他指着游雁道,“这位是游雁,乃是在下的结义兄弟……”
他这么一说,群豪不禁议论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即使是楼琛,也仅是野飞云的挚友而已,而游雁居然会有幸与野飞云义结金兰!
游雁不卑不亢地向群豪作揖道:“大家好!”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觉得他平易可亲,在朴素的衣饰中蕴含着从容自若的风度。
野飞云把站在他身边的楼琛的衣袖轻轻一拉道:“贤弟,来,愚兄介绍一个朋友让你认识。”他道,“这位就是与愚兄合称为‘太极三秋双fei雁’的楼琛楼公子。”
游雁拱手道:“久仰!”
楼琛还礼道:“不客气!”
“游大哥,还记得我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问游雁。
游雁循声寻去,见到了在董依妍身边的绿裙少女,他微微一笑道:“你么?我当然记得,不是小燕燕又是谁?”
野紫燕噘嘴道:“我已经不小了。”
“啊!对,我还以为是在五年前哩,那时你确实是个小丫头,现在么,越长越漂亮了。”
听到别人的夸奖,她不禁有些飘飘然。她忽然看见那用红巾盖着的物件,就问:“游大哥,你送什么给我哥哥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游雁一边说一边向放着礼物的桌子走去。
一伸手,他就将红巾掀起。
大家不禁哗然。因为这确是一件特别的礼物。或者可能不绝后也绝对是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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