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暗宗（2 / 2）

“那只要阻止江川回来，或者只是拖延几天就行了。”赵志浩自言自语。

“你想让玉玲珑死？”吕恒问。

赵志浩打着哈哈，“没事。没事，对了，妹子，我给做了件新衣服。你试试？”赵志浩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来换上让哥看看。”

吕恒把衣衫展开，触手滑腻冰冷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她转身走到屏风后面依言换上。在转出来时仿佛是换了个人。淡粉的衣裙如一团浓雾，衬着她的脸色如象牙般纯净。腰间束着一条腰带，上面镶着一块长方形的美玉，玉上篆刻着细细的纹路。显得吕恒纤腰如蜂。

赵志浩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整理衣裙，“你看。”赵志浩轻轻地向左右拉扯腰带，一片金光从玉块中射出。吕恒被吓了一跳，凝神看去，窗框上密密麻麻的钉着一大片金针，而金针上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的。赵志浩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以后在暗宗里，你都要穿着这件衣服。这玉中的金针还可以发射两次，用于你防身之用。”

“玉玲珑会杀我？”吕恒不解的问。

“玉玲珑最是喜怒无常的。”赵志浩看向门外，声音悠远。

吕恒不以为然地摇头。

密封的屋子，玉玲珑和婷婷相对盘膝而坐，吕恒侍立在旁。玉玲珑穿着生青的衫子，袖子很长，遮住了双手。玉玲珑左腕上的甲虫缓缓的凸出来，由淡紫色的渐渐变深。最后仿佛是一只寸许长的紫黑色的甲虫伏在手腕上。玉玲珑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吕恒紧张的看着她们。婷婷的头上弥漫着淡紫的气体，而她手上的甲虫却越来越淡。

玉玲珑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丝紫黑的血线从嘴边渗出。玉玲珑缓缓的收回内力，挣扎着下床却无力的倚在床边。吕恒慌忙过来扶住了玉玲珑，却发觉她的肌肤如同被灼烧般滚烫。

玉玲珑在她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吕恒回身帮婷婷平躺在床上，并为她盖好被。

“你要在这样下去活不过三天的。”吕恒给玉玲珑到了杯茶。

玉玲珑接过茶杯的手不停的颤抖，“三天？用不上了。”

吕恒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疲惫和厌倦，“你说什么？”

玉玲珑回神，低头喝茶不理她。可能是因为体力的透支，玉玲珑被呛住了。吕恒站在她的身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人力有尽，再这样下去你熬不到江川回来。”吕恒关心的，“其实你不必这样，七叶雪莲和九籽莲花拿回来足以配制两幅解药的。”

玉玲珑一扬眉，“你管得也太多了吧。这里是暗宗，这里的事由不得你来插手。”

吕恒一愣，站起来拂袖而去，“你的事我才懒得管。”

玉玲珑看着她摔门而去，唇边挂着一丝冷笑，扬声说道：“请医者到霜雪居冷静一下。”

吕恒站在门口正不知应往何处时，看见两个婢女不知从何处跳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玉玲珑的贴身婢女梅儿伸手挡在她的面前，“医者，请。”吕恒高傲的转身，不理梅儿，向左走去。而梅儿不知用了什么方又绕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医者，请。”吕恒倔强的转身，却又被梅儿挡住了去路。这是赵志浩从外面回来正看见了这一幕，“怎么了？”

吕恒委屈的叫道：“哥。”

梅儿的声音森森的寒，“主上请医者去霜雪居冷静一下。”

赵志浩眉头一皱，“为什么？”

梅儿道：“属下不知。”

赵志浩笑着搂住吕恒的肩头，“那就让我送她去霜雪居吧。”

“这……”

“你不信我？”赵志浩笑着，可是目光中透着尖锐的光芒。

“属下遵命。”梅儿顺从的退下。

“走了，走了。”赵志浩拉着吕恒向东面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志浩伏在吕恒肩头低声问道。

吕恒委屈的，“人家不过是提醒玉玲珑，要是在那样给婷婷度入真气，她就活不过三天了。谁知道，那玉玲珑好心当成驴肝肺，吃了还嫌嚼着费劲。”

赵志浩一愣，“三天？”忽然冷笑一声，“用不上了。”

吕恒没听清，却看见赵志浩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吕恒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赵志浩带着吕恒到了一处山洞，洞口题这三个大字“霜雪居”。

“这就是霜雪居？用来做什么的？”吕恒问。

“是玉玲珑用来惩罚犯错属下的地方。不过这里只来过葬花公子高超和我。”赵志浩忽然很开心地笑，“可是玉玲珑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弄了个锅子炖狗肉吃。呵呵……现在想起来，这么都没吃过那么香的狗肉了。走，去尝尝哥的手艺。”说完拉着吕恒进洞。

幽长狭窄的甬道，不是滴落下来的水滴寒若冰霜。吕恒不停的搓着双手，咝咝哈哈的呵气，可是身上却不觉得有一丝的寒冷。

赵志浩笑道：“冷的话就把手藏进袖子里，那衣服是火浣纱混着天蚕丝织的，最是耐得寒冷。”

吕恒依言把手缩进袖子里，果然不绝的寒冷了。

走了能有一盏茶的时候，就到了尽头，里面是个开阔的地方，除了一个冰做的桌子和两个凳子就再也没有什么了。离地八尺的地方放着五盏油灯，赵志浩晃燃火折点燃了油灯。然后从角落里翻出来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吕恒站在那里，呆呆得看着他撅着屁股在那里整理东西。等赵志浩起身时狼狈的样子让吕恒不禁的笑出了声。只见他抱着一个大铜锅，伸着的两根小指勾着一个铁架，铁架上挂着个布袋，布袋中鼓鼓囊囊的装着焦炭，脖子上还晃晃荡荡的挂着两个硕大的狗腿。赵志浩看吕恒插着手站在那里，就叫道：“妹子，过来搭把手。”

吕恒笑着取下了狗腿，帮着打下手。赵志浩从墙上敲下来一大块冰就直接放进了锅里。然后赵志浩把花椒大料之类的调味品也扔进锅里，最后把冻得硬梆梆的狗腿上的肉剔下来扔进锅里。

吕恒看着锅中的冰块融化，看着锅中汤的颜色慢慢变深，闻着狗肉的香气弥漫了出来。溢香浓浓的气味充满了冰室。锅上的水蒸气熏湿了赵志浩的眉眼，穿过雾气看去竟是那样的虚幻。吕恒沉浸在这种香甜中。

赵志浩无意识的抬头，看见吕恒寂然的站在那里，一脸的落寞。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玉玲珑的剑割下了先代太湖药师的头颅后从吕恒身边走过。那时赵志浩隐身在树后，看着吕恒在漫天的落花下寂然而立，似乎被天地抛弃的样子。锅了好久，溢出的汤汁溅到赵志浩的手背上。滚烫的汁液激得他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却听到吕恒一声惊叫，“你……”

转头看去，玉玲珑背着两个酒壶施施然而来。赵志浩呆在那里，他素来知道玉玲珑最是寒冷，至此从茫崖城回来畏寒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而这时的玉玲珑穿这一袭白狐裘，戴着个白狐皮的帽子，白色的长靴来到这霜雪居。玉玲珑的全身都隐藏在暖和的狐裘中，淡淡的眼影拖出了冶艳如狐般的眼，翘翘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眸透出狡黠的光。微微上扬的嘴角含笑，高高的领子直遮掩到下颚。腮红有些重，可以看出是在刻意在掩盖脸色，而在这寒冷中却显得有些温暖。赵志浩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慌忙下拜，“拜见主上。”

玉玲珑笑着，却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声音，“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她用力的嗅了嗅，“好香的狗肉。”

赵志浩摸不着头脑，“主上，属下……”

玉玲珑打断他，不容他解释，“有肉无酒，寡然无味。也难耐冰雪的寒冷，来尝尝我的陈酿女儿红。”玉玲珑接下一个酒壶丢个吕恒。吕恒慌忙用双手去接，入手时十分沉重。

玉玲珑问赵志浩，“多谢四公子的狗肉，我想和王夫人单独喝次酒，行吗？”玉玲珑第一次用了疑问的语气，柔柔的声音有一种恳求的意味。

赵志浩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志浩担心的看向吕恒，却听吕恒说道：“我也想和玉玲珑喝顿酒呢，人家青梅煮酒论英雄，能入魔尊玉玲珑眼的人可不多呐。”

赵志浩看着她们两个人，终于到：“那好，我就出去了。”赵志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在路过吕恒身边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记住那玉的用法。”吕恒点头，回以甜甜的笑。

玉玲珑看着赵志浩的身影消失，回身对吕恒道：“好香的狗肉。”

吕恒作了个请的手势，“坐下来尝尝。”

玉玲珑和吕恒相对而坐。吕恒盯着玉玲珑被狐裘裹住的左腕，刚想说话却被玉玲珑岔开话题。

“好烫。”玉玲珑伸手直接从锅中捞出一块狗肉，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忙不迭得用手掐住耳垂，吕恒打开酒壶，甘甜香澈的酒气混合了狗肉的香气熏着人微醉的。

玉玲珑撕了块肉丢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喝下了吕恒递过的酒。“好香。”玉玲珑抬手蹭了蹭脸，脸颊上顿时有了一道油腻的痕迹。吕恒看着这一别常态的玉玲珑，觉得好笑。便也用筷子夹了一块狗肉放在面前的盘子中，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条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然后喝了一小口的女儿红。淳厚的酒香混着狗肉的香甜，吃过后唇齿留香。

几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些醉意。

“这女儿红多少年了？”吕恒边吃边问。

“你猜呢？”玉玲珑的吃相很狼狈。

“十年？”吕恒试探着。

“六年。”玉玲珑答道，又把一块狗肉放进嘴里，呜呜咽咽的，“我创立暗宗那年埋下的。”

“女儿红，喝，那时我们江南女儿出嫁酒。”吕恒手舞足蹈的，“谁家生了女儿就埋下一坛女儿红。等女儿长大了，要出嫁了，就拿出来请客。你酿的是什么酒？”

“我的出嫁酒啊。可惜这辈子用不上了。”玉玲珑又喝了杯酒，开玩笑的。

“不是吧。你要嫁谁，就下个命令把那人绑来呗。谁敢不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吕恒开始有些激动，浓烈的酒气几乎熏得她哭出来。

“哈，我嫁谁？”玉玲珑的眼中有些迷离，“我要嫁王睿！我找个人把他绑来！好不好？”

“不好，干嘛抢我的相公！”吕恒伸着沾满汤汁的手拍打玉玲珑的头。

“别，别。”玉玲珑挡着她的手，“我是嫁不出去的。”

“我……给你介绍个？”吕恒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谁。”玉玲珑又哭又笑的，“我要嫁人！”

“我哥啊。”吕恒又喝了口酒。

“他？”玉玲珑忽然不停的咳嗽，伸手捂住嘴，紫黑色的血从手指的缝隙间流出来。

“是啊，他是个好男人……嗯，就比睿哥哥差点。”吕恒的脸很红，很娇艳的样子。

“哈。”玉玲珑笑得很开心，只是笑声中掺在了咳嗽声。

“哥哥是个好男人！”吕恒说。

玉玲珑站起来，拉住吕恒。“你醉了。”

“没。”吕恒倔强的坚持，“我知道，你是玉玲珑，杀我全家的玉玲珑。哈，我知道你的毒不能喝酒的。哈，还不能吃狗肉。你要死的。要死的。”

玉玲珑笑道：“我是要死的，可惜没有人会为我难过的。”

吕恒挥舞着手臂，“哈，你是我的病人啊，我却要你死啊。”

玉玲珑原本迷茫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晰，“小丫头，你干吗那么善良啊。好好的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矛盾了。”

玉玲珑解下狐裘铺在地上，伸手拂中吕恒的昏睡穴。吕恒缩在狐裘中，就像婴儿睡在*时的无瑕。玉玲珑抚mo着吕恒的脸，柔软细腻的如羊脂美玉。玉玲珑站直身子，却觉得天旋地转。玉玲珑扶住桌子，寒冰的凉意刺骨。

玉玲珑扶着墙壁走了几步，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得难受。玉玲珑捂住嘴，用力咽下吐沫。

“呕……”玉玲珑一张嘴刚刚吃下去的狗肉和酒都吐了出来，恶臭充斥着冰室。玉玲珑低头看着自己的呕吐物，发现那些东西都变成了紫黑色。稠稠的仿佛糊状物的东西，玉玲珑又是一阵的恶心。

玉玲珑扶着墙索性痛痛快快的吐了一场，直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还在干呕着。玉玲珑的泪水顺着脸颊地在冰上，地上淡淡的影子映着一个憔悴的女人。玉玲珑回头看着熟睡中的吕恒，那如雪般纯白的狐裘包裹着她。玉玲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她今天单单挑了一身白衣，就如同当日闯上缥缈峰时为自己披麻戴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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