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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七种武器之不了环(2 / 2)

任群的心莫名一紧。只听博僧大师缓缓又道:“比武决斗,用暗青子招呼那也稀松平常得紧。可他一直不使,对方心也就松了一松。那群英帮的弟子万料不到暗器会在彼时出现,躲它不过,只得给它伤了。扎中左臂。他捂着伤退回到他师身旁,任雀桥恨恨骂了一句:‘没用的夯货!’

“第三场。两掌门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他们的师叔。这二人一场好斗,劲风鼓荡,飞沙走石,不时互赠暗器,更加分不出高下来。群英帮先前已输了一场,时间每延长一分,那任雀桥心里便暗暗心焦一分。

“于是那掌门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大喝一声,从太师椅中立起身来,道:‘大家并肩子上吧!’百尺门自也不甘示弱。两派吆吆喝喝接上了手。

“场面自然一时间乱得不堪收拾。剑光竿影纵横,惨呼声此起彼伏,勾魂的无常来了,地狱之门为之打开。阿弥陀佛!一块地皮罢了,却赔上了多少人命!”博僧大师眼望着虚空,久久不动,显是极为痛心。

冰雪师太整一整嗓子,道:“这事贫尼也知得一点在此。

“三天后,有人到现场看了一看。那惨头直令人发呕:有的开膛破肚,肠子流出一地,有的被铁竹竿钉在地上,断臂残肢此遗一截,彼遗一截,竟找不出他本来的主人是谁。我佛以慈悲为怀,看到这些,却不知心存何想。经此火并,蜀地二大派就此冰消瓦解。后来清点人数,发现独独少了二人,便是两派掌门。道长,贫尼却说不下去了,还是你接着说吧。”

有清道长道:“是。五年之后,这二人约战于青城山。五年之中,二人不但已将本门功夫练得精熟已极,而且有很多阴毒杀着。那定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战,可惜无人有缘得见。战了几日,二人同归于尽。若非二十年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事本来就算完了。”

任群,全人美是局中人,自然最为关心,二人齐声问道:“甚么大事?”

一旁的麻楚鲁道:“我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可我不想说那么清楚。我择要告诉你们吧。任、全二人在那五年中除了练武还能干甚么?结果是还能干很多事。娶老婆,生儿子也是其中之一。全家老婆生的并不是儿子,只任家老婆生了一个儿子。二十年之后,这一男一女必定长大成人了对不对?二十年喝西北风也长得成人的且不说他们喝的并非是西北风。这两人告诉天下人说他们是二十年前那两个死在青城山的家伙的后人,父债子偿,父债女偿,现在要杀死对方,替父亲血恨。不知怎么的却跑大老远的到湖南的衡山去比拼。最后男的竟然死在女孩的竿下,真不可思议得很。多半是那男的看上了女的罢,才甘心死了的,——我就知道武林中有很多这样的事。不过无论如何,他可是给天下的男人都丢了脸了。对了,男的叫做任宸,女的叫全庆儿。”

全人美怒道:“老爷子怎地这样说话?”麻楚鲁道:“我怎地就不能这样说话?我一向这样说话。这秘游戏风尘,懂么?”

全人美忽地百尺竿一扬道:“老爷子还是不要游戏的好!”

麻楚鲁道:“你却话中有话!”全人美剑眉一挑道:“然也!”

冰雪师太过来相劝道:“何必翻脸?大家虽非朋友,亦非敌人!”

全人美冷冷道:“我却只有敌人!”难得冰雪师太不以为忤,她实在很喜欢这年轻人的直性子。麻楚鲁拔出刀来,对着日光晃了一晃。刀光晃过全人美眼睛,全人美眼皮眨也不眨一下,但听麻楚鲁道:“我却也只有敌人!”

眼看二人即将动手,除任群外旁人都来相劝。麻楚鲁道:“老麻上这峨眉,本为劝架而来,现在一下变成打架的了,哈哈,有趣!你这无名小辈,老麻今天就把你拾掇了!”

全人美望一下天,见尚早,道:“上吧!先降伏你,再杀人不迟!”

麻楚鲁蓦闻“降”字,大忿闷,跃起一刀劈将下来。全人美的百尺竿甚为精妙,有活节可长可短,至长确乎已盈百尺,短止三尺而已。此际他将那百尺竿缩至最短,举起一挡。铛,一声,麻楚鲁一刀劈下,只感如劈在磐石上也似。落将下来,深吸一口气,攻近全人美身来,长刀刺,斩,削,劈,砍,挑,刀影飞舞,已自攻出六招。只见全人美身如凝渊,脚下绝不移动半步,百尺竿左挑右格,举手投足里,谈笑风生间,六招已破。只听全人美忽笑道:“刀法倒也精妙,到了你手里怎地全无劲力可言。看我的罢!”百尺竿蓦地上举,学着麻楚鲁一式劈了下来。麻楚鲁亦是伸臂一挡,刀竟不胜其重压,哐铛掉在地上。忽见百尺竿突又照式刺来,慌忙中麻楚鲁拾起刀来一格。听得全人美又道:“且瞧我的手段!”百尺竿使个“搅”字诀,麻楚鲁刀既收不回来,手臂跟着搅动。麻楚鲁大惊,顿感手上一轻,原来手经不住他搅,不由自主松了。全人美伸百尺竿将那刀挑起空中,轻轻一敲,刀呼啸着向山下躲去。

麻楚鲁固然愣在当地,旁人亦是做声不得,均想,这是甚么武功,精妙至斯。任群但看全人美此几招,便知全人美武功实已较己为高,他那百尺竿尤为奇特,可作刀枪剑棍棒拐子流星诸般兵器之用,他百尺竿之成就,实可算他全家古往今来第一人。

麻楚鲁羞愧难当,抱一抱拳,一步一蹒跚向山下只管行去。

白荷先道:“麻老爷子虽说话有欠身份,人是很好的。此番下山,心如死灰,必终生不再言武。所谓化解仇怨之事,小女子人微言轻,怎敢多嘴。承博僧大师看得起,力邀至此,本已知不配了,何况这甚么不了之环环得人头也大了,谁还敢解?惟有避去,方是无限功德!”说完亦离去。

冰雪师太落寞道:“走了三人了。水大侠的走是不忍卒看,麻先生的走是心灰意冷,白女侠的走是不想再看,贫尼呢?”

博僧大师道:“阿弥陀佛!师太却不必走!”冰雪师太道:“也是。”

全人美道:“三位好生麻烦,你们是劝不住人美的!正是父仇岂能不报?”他刚才轻败麻楚鲁,武瘾已发,心中已有马上与任群一决生死的打算。

博僧大师道:“老衲亦十分明白。少侠且请听完故事如何?”全人美道:“好。你是真欲讲完也好,施缓兵之计也罢,总之终究岂能挡住人美之竿!讲完了就请让开如何?”

博僧大师道:“老衲并不奢望少侠能变易心思。少侠若能在杀人前想一想这般样杀来杀去意义何在,在杀人后想一想我报了仇可我除了让已去者瞑目,此外更得到了什么,也便不负吾等此番劝导矣。

“你两家自唐以来,一直相互寻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莫不深宥其中,不能自拔矣。

“有一代的全姓人复仇,功夫不济,反丢了性命。那不了环差一点就解了。哪知他还有一个叫阿原的妹子。阿原可算得烈性女子,大哥死了,不淌一滴泪。她性本聪慧,去找那任姓人复仇之时,设了个绝妙的机关,轻而易举的要了那人的命。你全家的香火也幸她传了下来。她那丈夫不肯要自己好好儿的孩子却随了别姓,她便以死相胁。她虽然终是死在那任姓后人剑下,但她儿子又提剑将这任姓后人杀了。”

有清道长接道:“又一代的任姓人武功绝世,他将仇人轻巧巧的抓住,剐其皮而死。全家后人本已感报仇无望,讵料他却被官府设计擒了去,定罪问斩。不了之环实在已算是解了。可任家孩子不能寻官府晦气,又转把这仇记在全家人的头上,——他的父亲被官府处斩的罪名乃是杀了那任家先人。”

冰雪师太道:“你两家结仇之深,持续之久,真世所罕见也。即令自己身不负武功,为民为官总要想法子寻仇的。为民则或施巧计,或省吃俭用以延请杀手——一个不成,便两个,三个,四个。为商则相互倾轧陷害,誓欲除彼眼中钉而后快。然而对方一死,对方的儿女立即把这仇计在他身上。他们本来俱非奸邪之辈,一个要报仇,一个必然要保命,在这无边苦海中扑腾挣扎,并最终沉沦。

“多少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复仇的种子,被藏起来,你无论如何找他不到。待到先人一死,便似打地底冒了出来,擎剑复仇。一个轮回的噩梦于是开始了,当一方杀掉另一方的时候。无论你躲在哪儿,他总有法子找到你的;无论你武功多高,也总有法子杀了你的。那只因为,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复仇,复仇。一代又一代,一个又一个生命,摩顶放踵,前赴后继,用之不尽。这种仇恨实在足以摧毁一切,任何力量莫能与之敌!”

一阵静默。三位方外之人都知将这前因后果说得再是详尽,也无法阻止一场血战,一桩错误的发生。但心中却有一种奇怪冲动的力量,促使他们必须说出来,说下去。自以为是的巨大的悲哀裹挟着他们的心。

峨眉山下氵晃氵(音晃养)的青衣江水,氵恬氵恬流淌而去,若能洗刷尽这悲哀岂不是好?

任群道:“三位不知一点,——三位若是知道这一点时,我保证再不会生消释恩仇之想!“

博僧大师亦耸然动容,急问:“哪一点?“

任群道:“三位心中定充塞着怜悯与同情,以我任,全二姓数百年之纠缠为悲,三位却不知,先人的复仇却关我二人何事?每一次复仇止在二人之间进行,譬若我二人.然我二人的复仇却与先人们毫无瓜葛.惟可以确定是他们的后代,我们的仇恨源于他们的仇恨.旁人都以此为悲,但他们的悲却乃是纵览全环的意思了.“

博僧大师,有清道长,冰雪师太同时勃然变色道:“不错,费这许多唇舌何用?先人之事却干他二人何事?“

任群又道:“我若是换成三位,必定提步就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勇也;已知确不可为而久为之,是大愚也.“

博僧大师道:“和尚多谢任大侠教诲,告辞!“果然转身就走.有清道长,冰雪师太随后跟去.

任群目送三人下山,而后转对全人美道:“不了之环,其实无解,对么?“全人美道:“我很想解.可我不能解.苦海啊,一旦陷入更能出来么?“

任群又道:“我从没恨过你,真的.“全人美道:“我只觉我二人不应是敌人,然而老天偏让我们做了敌人!“

任群道:“我见识过你父亲全吉儿的竿法,他不及你的精纯.我本拟与你大战一场,现在却说不出的疲倦.“

全人美道:“我叫你一声’叔’吧,我越来越不舍得杀了你,又必须杀你.“他果真叫了任群声“叔“.他知现在两人虽说着话,立刻就将翻脸浴血.全人美举起了竿,百尺铁竹竿,摆一个“山雨欲来“的架式.

任群亦拔出剑来,道:“你因何要着红衣?“全人美道:“那只因鲜血是红的,人的鲜血犹红.“

任群长声笑道:“好,好.我死后,你葬了我如何?“全人美道:“我会的.“任群道:“多谢了.你且听清了,我有个孩子叫任倚楼,现年一十五岁.我不知他是否向你复仇.“全人美道:“敬谢告知.他若不来,不了之环有解;他若来,我会死在他的剑下.你且至地府等我!“

任群道:“那么再会了!“突然手腕一翻,落叶剑贯入胸膛.全人美纵上前去,嘶声道:“叔,叔.......“任群凄然一笑,道:“不了环,不了环......“眼帘慢慢阖上.

青衣江水浩浩汤汤向远方流去.几年之后,任倚楼手提落叶剑,伫立在青衣江边.他目光一片悠远,似含了无限心事,又却似灵台空明,江风向后用力拉着他的白色衣襟,猎猎作响.

任倚楼.

长笛一声任倚楼.

妙哉天成之句!自然而潇洒.人如诗,诗如人,——如诗般的人能笑泯恩仇么?

“他若来,我会死在他的剑下.你且至地府等我!“

“此环无解,又如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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