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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谁个人生不苦楚(2 / 2)

西乙一剑“路在何处”刺来,喝道:“因为你碍路!”屈璧湘刀由下向上挑出,既守且攻。西乙长剑被挑开,见刀余势不衰,又向自己下颔挑来,一个后翻翻出。落地时双脚尖在地上一点,跃至空中,扑将下来,长剑一招七式,山中客剑法中的“见即如故”出手。

忆畴昔,干将莫邪夫妇为楚王铸剑,万苦千辛,经三年乃成。干将献剑临去时,预知王怒必杀之。遂留下干将之剑弗献。干将去,果遭戮杀。他的儿子赤鼻长大后,遵依母亲嘱咐,得干将之剑欲寻王报仇。然此难尤胜蜀道之难,心甚怆惶之,赤鼻在山中寻寻觅觅,唏嘘感叹之时,忽逢山中客宴之敖者,愿为之报仇,但需赤鼻之头以觐王,否则不得而见之。赤鼻即剑引其头。那山中客在路上心潮澎湃,不能自已。遂创下了山中客剑法遗予后人。见王,山中客果刺杀之,己亦自引。后代刺客慕其轻生重义,侠士行径,剑客心怀,心上口上遵之为祖。更有文人为作《山中客歌》赞之曰:“何劳乎蓍蔡兮,定凶吉者远。

王之狂暴虐兮,杀人好如芟。

秋气何肃杀兮,草木何单单。

至斯意何为兮,心惴忽后安。

剑奸必无退兮,余之抛一元。

抛元视若归兮,未惧子无憾。

兹者去无反兮,理铗而向前。

弹之且为歌兮,豪哉以首天!”

歌中的山中客,上来一句先声夺人的“何劳乎蓍蔡兮,定凶吉者远”,对已知的宿命的鄙视直抒无遗,再淋漓酣畅的自叙胸臆,有看淡凶吉的豪迈,有对自己势单力薄不知作何下手的忧虑,他称王做“奸”,当明白不能全身而退,便抛却性命又何妨?便弹剑高歌,仰首向天,大步行去。

其山中客剑法之每一招缀将起来,亦为一首歌:一去无回,心也无悔。见即如故,任余若友于。割头相与,躯身犹矗。吾且拭吾泪,理吾衣襟。擢剑戕贼,使子无悔。此去无回,吾心无悔!

屈璧湘长刀旋了一圈,护住身子,只听叮、叮、叮响成一串,一招“见即如故”全招呼到了刀身上。两人各退一步。屈璧湘道:“你有剑法,你道我没刀法么?接我浑成刀法吧!‘无微而不至’!”掠至西乙身前,抡刀狂扫不停。西乙惟见前后左右都是刀影,虚虚实实,分之不清。他生平对敌无数,偏没逢过使刀之人,于刀法的破解一窍不通。无之奈何,剑化“割头相与”。那招“割头相与”酷似自刎,身子打旋,右手剑自颈侧刺出。屈璧湘哈哈大笑,漫天刀影立收,提起刀背对准狠刺而来的剑上没头没脑的一撞。西乙只感手上剧震,剑几欲拿捏不住。

西乙心下震怖,已知确然不敌。“要杀屈某先得被屈某所杀”,他记起这句话。西乙长吸一口气,剑身平托,摆出剑法“一去无回”的起手式。不定这是我最后一次使全山中客剑法了,他惨然想道。屈璧湘欺近来,使一招剑法中的“黄鹤之飞”,刀尖刺出。西乙长剑削他手腕,逼其撤招自保。屈璧湘环手一刀劈下。西乙知他一刀劈死月氏马之威,不敢硬接,剑走偏锋,使出“一去无回”第六式来。屈璧湘赞道:“好剑法!”长刀回旋,顿一顿,磕开剑,挟着风雷之声推向西乙。

两人斗了三十余招,西乙的山中客剑法堪堪使到“此去无回”的一斩。剑法中“一去无回,心也无悔”与“此去无回,吾心无悔”,招式全不相同,以应对前之法应对,则大谬也。屈璧湘又岂会不知?他忽极快一刀削来,西乙一斩落空,见刀锋已然及身,来不及多想,暴退一大步。屈璧湘轻功了得,早等在面前,挥手一刀斫至。西乙脸色煞白,招架不及,眼睁睁看着刀刃离自己颈不盈一尺,斩了来。一刹那间,西乙脑中转了上百个念头,想起那八大刺客,秦君,张仪,又想起马修身的剑术,终南山上的比武,他甚至还来得及闭上眼睛……

呼嘘,西乙感到刀刃割上了脖颈,冰凉凉的。真奇怪,原来被杀死的人比活人还觉不着疼痛。他想。又听砰啦一声,西乙睁开了眼——是的,他睁开了眼睛。西乙睁开眼看见屈璧湘刀已回鞘,袖手望着他。西乙又看见左旁的一棵青青柏树倒在地上。西乙疑惑道:“我没死呀?”又疑惑道,“我为甚么觉着刀锋划上了我呢?”屈璧湘道:“你真没死。树代你死了。我希望你以后在杀人之时,能想想你刚才之所想,想想这棵柏树。每个人的生命皆是弥足珍贵的。”

听得屈璧湘之言,西乙出了一身冷汗,不错,我杀死别人,死的那人自必如我般痛苦。西乙嗫嚅道:“我……我……”忽大声道,“谨谢教诲!”转身大踏步欲走。

屈璧湘道:“我已试过你的剑法。想那山中客剑法何等神妙难匹,你使不出它的神韵来。你若以为你已可打败马修身,便是大谬不然!”西乙霍的转身:“你说什么?”屈璧湘负手而立,道:“这匹活着的月氏马与死去的月氏马也许非亲非故,但也许是兄弟姐妹,也许是父子情深,它却只是一匹马而已,更不思仗剑报仇血恨,——人却不然,尤其是热血儿郎!”西乙剑二度出鞘,脸现森严杀气。

屈璧湘仍顾自道:“山中客之剑曰‘一去无回,心也无悔’,那豪迈如汨罗江的气势,自山中客本人以降,百余年来再也无人能使出。难道这天下第一的剑法就湮没无闻了么?”西乙冷冷道;“我本也不想练到那种境界!从来也没奢望过!”

屈璧湘道:“你想,你想得很!你投入秦君手下,希冀借助秦君之势能帮你了了心愿,可秦君日夜以九州一同为念,令你刺此人杀彼人,拿你作他纵横万里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充其量是个卒罢,过河卒子,有进无退,后退就是死。他固然亦给了你不少惠处,偏都非你想要的。”

西乙一怒拔剑,等一等将剑又回了鞘,道:“你知晓我的一切?”屈璧湘道:“略知一些。”西乙谦恭的问道:“那你说马修身的剑成就如何?”

屈璧湘道:“终南山上刺客排名,马修身的剑几令你心也灰,意也冷,几乎不敢生报仇之想么?”西乙道:“是。”

屈璧湘道:“但马修身的剑术也非山中客剑法的至高境界!”西乙道:“愿闻其祥。”

屈璧湘道:“欲练山中客之剑,便须心无牵绊。功名,富贵,荣华,女人,有财,有妻,有子,有老,有少,却无一不是牵绊。”西乙恍然道:“马修身贪慕富贵,我贪恋功名,因而对于剑法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略窥门径。”

屈璧湘道:“马修身有此成就也算难得。你父西甲本也是名满天下的刺客,十年前与马修身持斗,不敌而亡。你自那时起便拼命练剑,欲击杀马修身。然你与秦君做事后,总感遇到了武障,明知可把剑练得愈加好的,偏生练不好。”

西乙奇道:“这你如何也知?”屈璧湘作答道:“只因十年前我也曾是个汲汲无名的刺客!”西乙又道:“你如何改用刀呢?”屈璧湘严肃的道:“因为从来都没人用刀!不但过去,而且现在。”

西乙福至心灵,拜倒于地,道:“屈大侠教西乙浑成刀法罢!”他委实不会说太多恳求奉承的话,才会止说了这一句。屈璧湘缓缓道:“浑成刀法好生难学……”西乙道:“我不怕!”屈璧湘又道,“怕不需十年之功难成……”西乙道,“二十年我也愿学!”

屈璧湘摇摇头:“更需忘记山中客之剑……”西乙点点头:“我能做到!”屈璧湘沉吟道,“你这却是何苦来哉!并且屈某无意传授!”

西乙愕住,身子自地上弹起,剑眉怒视屈璧湘,道:“不意便不意,却害西爷跪这许久!屈璧湘,我告诉你,我不会让我父西甲咨嗟痛恨于地下的!”

少年心性,反觉可爱可怜。屈璧湘一笑:“好一个西爷,那么西爷,你若能弃荣华功利如敝屣,心若山中客前辈般宽广豪壮,视死若归,我只消指点你一二,以山中客剑法之高明,至不济亦可与我浑成刀法并驾齐驱,又何须你舍近求远,退而求其次耶?”

西乙疾问道:“真的么?”屈璧湘大笑道:“少年人,辛苦藏匿着的一面怎如此容易的露了出来。你只是一个少年,何必要故意装出冷酷凶狠之态呢?杀人的少年谁都不喜欢的。”

西乙脸一红道:“我能抛却功名之念!”屈璧湘道:“王侯将相,何等尊贵,山中客前辈照样能擢剑戕贼,你能么?你能轻功名,能轻一轻功名之心么?秦君对你吆来喝去,你敢不遵么?你能与秦君脱离所有干系,自此不再为之甘心情愿卖命么?你能么?”

西乙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实在激烈交战,我能么?他自问。忽失声道:“我能!”

屈璧湘哼一声道:“你不能!果英雄豪杰,当此际自然想也不想便说能的,何如你勉强之极,斟酌再三!”西乙听了,一阵激动之后,只感即令一座泰山压在肩上,也能甩去。遂宏声道:“我现在一定能了!”屈璧湘摇摇头道:“岂能说放就能放下这一切的!然而——只需你有了放之想,缓缓的总能放下。一步步的来罢,此非一日之功也。荣华功利若能举重若轻,也不叫牵绊了。”

西乙乃向屈璧湘道:“未知你怎地指点我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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