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孤飘零客（1 / 2）

正文第一章独孤飘零客

狄浪坐在酒楼最角落的地方，他不愿意让别人认出他，他亦不想去看别人。尽管江宁府的人都认定了他是个大大的英雄，但他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所以他缩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现在，他只想好好喝几口酒，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在江宁府，这儿是最好的洒楼。狄浪在这儿已经坐了一早上了，没有人比他来的更早，他的面前已经摆满了空酒壶。本来有许多朋友是要陪着他一起来的。但是忙生意的忙生意，作捕快的忙着捉贼，作官的又公务缠身，所以他只好自己来了，谁让他是个闲人呢。

他本不喜欢一个喝闷酒，但现在发现，原来一个人喝酒也是很有意思的事，省了许多唾沫，一些应酬，倒落个轻松自在。不过有一点他很犯愁，就是喝这许多酒，他身上的银子似乎是不够支付了。

他又饮一杯酒后，眼角一瞥，发现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望向自已这边。“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又盯上了自己呢？他没有在意，只是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酒楼的老板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是江宁府最漂亮的老板。在许多人的眼里她已经不止是漂亮，大概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就是她的样子了。

大家都猜想，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作生意呢？想来必是尚未出嫁了。若是已经出嫁，又有哪家的男人舍得让她辛辛苦苦，出来伺候别的人呢？

现在她的眼睛就落在狄浪的身上。在江宁开酒楼已有三年，南来北往的客人也见了不少，有长得俊俏的，也有生得威猛的。但在她眼里，与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落拓书生相比，他们简直不堪一提。

狄浪抖了抖手中的酒壶，叹道：“这酒壶怎么这么小？”他的声音不大，只不过嘀咕嘀咕。但立刻就听见有人笑道：“不是酒壶小，是你的肚子太大了。”狄浪暗暗吃惊，他扭头看去，正看见一个眼睛很亮的女子，这女子手中提着一个小酒坛。

“上好的竹叶青，”女子把酒往桌上一放，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笑语吟吟。

狄浪不知眼前这女子是谁，但闻着酒香，他知道这的确是上好的竹叶青，而这女子也的确是非常漂亮。他盯着这一坛酒，叹息道：“可惜，可惜。”

“哦？”

狄浪吸着鼻子说：“你不是要多收我银子吧。”

这一问让那女子十分失望，“原来这人竟是这么俗气，”她想。她气冲冲的指着这一坛酒说：“这坛酒我送你了！”这声十分响亮，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狄浪看着周围惊异的目光，暗想：“果然女人是得罪不得的。”

他苦笑道：“这个，不太好吧。”那女子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扭头便走，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狄浪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些碎银子，随手抛在桌上，走了下去。

酒楼外，很好的阳光。

然而已是深秋的阳光。深秋的阳光已没有了夏日里的热情，春日里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萧索，几分落寞。

狄浪已很久没有喝过竹叶青，也很久没有再看到眼睛那么亮的女子。他喝的是塞外的烧刀子，看到的只有刀和血还有充满惊恐与痛苦的眼睛。

就连烧刀子，也热的得像血。

而他，就在塞外呆了十年，整整十年他没有回到过江南，没有看到过如画的风景，没有见过如花的女子。

这一天是十月廿八，风高云淡，天清气爽。

阳光透过窗格投射在房间里，在地上变幻成一个个光斑，而刘致远就静静的坐在那把宽大的椅子里，手中举着一把紫砂茶壶，不时的啜一口茶，双眼却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光影出神。

一切都很安祥宁静，猝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刘致远头也没回，他沉声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施施然走进了一个人，这个人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天蓝色袍子，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红绳松松挽了上去，脸上带着调皮的微笑。他看着坐在椅子里的刘致远，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听说你狄浪卖的茶叶不错，所以我不请自来，尝上一尝，但这一尝才知道，也不过如此，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刘致远举起手里的茶壶悠悠的说。

狄浪笑骂道：“你这混球，白喝了我的茶，坐了我的椅子还要说三道四的。”

“得了吧，我能来你这破地方，你就蓬壁生辉，无上荣幸吧。”刘致远转过身来，吃吃的笑道。

“还是说说看，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上身了？”狄浪问。

“不止是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此刻府尹大人正在发雷霆，着我要拿人呢。”

狄浪摸了摸鼻子，眨眨眼笑道：“你这混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刘致远放下茶壶，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转了转，苦笑道：“怎么，难道你竟不知道这几日出了几桩命案么？”

“哦？我又不是包打听。”狄浪扬了扬眉毛，从身旁拉张椅子坐下，“我这几日就是喝酒，听曲去了，倒不知道出了这事。”说着他掸了掸长衫，又从不知哪里摸出一本书来。

“死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莫名其妙死在城里的小巷子里，身上并无伤痕，也无中毒的迹象，奇怪的紧，从表情上看，倒像是被吓死的。”刘致远顾自说道。

“你还看什么书？这事与你有莫大的干系，我都替你着急呢！”刘致远转过身，看见狄浪还在翻书，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一时气争，劈手将狄浪手中书卷夺下，扔在一旁。狄浪也不生气，刘致远是他在江宁府最好的朋友，不论他做什么，狄浪都不会生气。狄浪笑了笑，道：“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来看看。”

刘致远叹了口气道：“最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和你一样，都是从塞北作战归来的军人。”

狄浪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他的口气依旧平淡，“哦？是吗？”

刘致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狄浪，“你当真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担心？”

狄浪淡定的说：“说不定他们惹上了什么仇家，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致远也寻个地方坐下，二人对视发呆，半晌刘致远方道：“我劝你还是躲一躲的好，这事只怕与你多少有些关系。”

狄浪“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躲，我就不信这个邪。我狄浪行的端，坐的正，怕他怎么。”

刘致远轻轻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只是闷闷的喝茶。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日头偏西，已经傍晚时分，屋内也暗了下来。蓦地里，“咕”的一声，不知是谁的肚腹里传出的响动，二人相视一笑，狄浪笑道：“你这捕快真是奇怪，不去拿人，却在这里陪我坐了半日，不怕府尹大人责问？”

刘致远愁眉苦脸道：“若非你已是这城里最后一名从塞北归来之人，我又何必坐在这里陪你挨饿？”

狄浪闻言大笑，道：“走走走，管他呢，我们酒照喝，饭照吃。”言毕站起身来就向门边行去。刘致远见状也急忙跟了上来，抢先一步去开门。狄浪笑他道：“别的不急，一提吃饭你跑得比我可快的多了。”

待到门开之时，二人却齐齐倒退三步，吸了一口凉气。只因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像自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一样，身上罩着一件长袍，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神秘诡异，夕阳的余晖斜射下来，只看得到他的侧面，样子看不真切。

二人心里都在暗暗惭愧，这人已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二人却是浑然不觉，若是这人要杀他们，只怕二人此刻早已命归黄泉了。

狄浪没有动，刘致远要动也被他以眼神制止，虽然他不知这人是何来历，也不知他所为何来，但他隐隐从这人身上感到一股杀气。这是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有的感觉，即便刘致远是江宁府第一名捕，虽也遇过不少险境，却也不会有这等反应。

冷汗自额头流下，刘致远却擦也不敢擦。他也感受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之感，似乎就连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起来。

狄浪倒是反而平静下来，刘致远偷眼看去，狄浪的眼神空荡荡的，只是痴痴望着那人，心里想：“方才还在逞强，这会怕不是吓呆了吧。”转眼看去，吓了一跳，那人已自向前挪了一步，正待拔刀时，却被一支手牢牢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