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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野营出巡 中(2 / 2)

“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这样妥当一些。”柳香坚持道:“哈哈,又不是什么阴阳教,碧霞宫,武林中的龙潭虎穴,充其量不过是个寻常的田头儿恶霸,有一些臭壮丁而已,人在多又能耐我何?”

张扬思考着,他实在也有些担心——微服私访,路见不平,以特权战胜特权清官戏还是要做的,但不能总是如此;这样只能给百姓以侥幸的心理,但百姓本身却缺乏与腐败,黑暗的势力直接斗争的勇气,必须以一种方式支持和鼓励群众与黑暗斗争的勇气,培育出不同于安分守己,明哲保身的不甘压迫的精神与文化......但他依然担心:如果,这黄林真是莲儿的父亲或养父怎么办?他痛恨中国社会用人情关系代替公正的现象,因为这是影响最远最深的封建余毒,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情,他不可能讲情,莲儿也绝不会为父亲求情,但是......以后,又该怎样的面对莲儿?另外,他也希望这个人与香儿和杨莲没有关系,但仍觉得照李义说的那样做有些不妥......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柳香亲自去一趟妥当一些,最终没有加以阻拦。

柳香来到罗古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在山寨的外面仔细的观察了一阵,估摸守寨的丁庄能有三四百人,但看的出他们只是身体壮些而已,并没有什么武艺根基,甚至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手持刀枪的也不多,更多的人只不过是批边和白腊杆子,想到这么一群人居然还作威作福,不由的一阵憋气。她径直来到寨门前,心道:冒充谁不行,竟然敢冒充我爹,败坏我爹的名声,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不行!

守寨的丁壮也多是久在乡中,从没见过如此丽质,漂亮而又可爱的一位女子,见她整洁的青色衣裙,落在肩前的两缕长发,水灵的眼睛,白皙质嫩的肌肤,还透这一点儿微微的脂粉之香......门前这几个人都已经值了一百多天的班,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不由的欲火中烧,如饥似渴的走了过了来,恨不得一把抓住她,搂在怀中,按在地上发泄兽欲,柳香见他们色眯眯的眼神更家气愤,心道:“来吧!姑奶奶正等着你们呢!”

有一个头头还有些理智,心想:千万要把持住,看这丫头不像是个穷老百姓,说不定是寨主爷请来的客人,就算是请来的鲜货也轮不到我们碰,别自找麻烦,还有几天就换班了,再忍几天吧!于是他拉住了旁边那两个人,来到近前,笑眯眯的问:“姑娘贵姓?来此有何事情?

柳香笑道:“我是村东头儿杨老汉的女儿(柳香暗自呸了一口),欠了你们东家十五两的债,无法还清,这不,本姑娘送上门来了!”

那头头有些吃惊,来抵债或者来“送初ye”的女子见过不少,这个女子无论口气还是相貌打扮可都不像,他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不能等闲视之:“好,不过请姑娘稍等,容我去通报一声。”

当黄林在书房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对那小头目说道:“请她道客厅吧。”

柳香走进寨门的时候,寨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戒备森严,与寨外饥寒交迫的贫民相比简直是一个自由王国,有的在推牌九,有的在一旁吃喝聊天,有的竟然在光天华日之下调戏抢来的妇女......柳香久在军营,军营纪律严整,哪里见过这个?胸中的怒火更大了,若是平时遇上,定要出手管管不成,但硬是强压住怒火,心道:擒贼先擒王,一会儿再跟你们算总帐!

她走进了客厅,知道那个所谓的寨主在前面坐着,却没有正眼看他,心想这种为富不仁的财主恶霸见的多了,看见旁边有个椅子,用脚试了试,自己坐下了。

黄林端起碗茶,也没有去看她,镇定的问道:“敢问姑娘是武林中哪门哪派的?还是官道上的人物?是不是报打不平,为民除害来了?”

柳香一笑:“黄寨主到是有自知之明,本姑娘在江湖上可没有什么名号;不过,还是当年大理翠烟门的弟子,后来跟随新汉军队起义,现在是杨皇后身边的侍卫总长,兼内务府副总管,算起来也有个二三品,算是官道上的人物吧。”

黄林心中一惊,抬头仔细的看了看她,乍一看不认识,但总有些眼熟:“姑娘贵姓?”

“本姑娘立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柳,单名一个香字!”

“啊!......原来是香儿,你还认识爹吗?”黄林有些激动,但终于控制住自己。

柳香心中暗笑:早料到你这一套了!但转目一看,见这个黄林四十大几将近五十的样子,面貌沧桑,但目光却炯炯有神,不似一般田头恶霸肥头肥脑的样子,倒像是个老成持重的武林中人——“不对有些眼熟——是爹爹柳成!”柳香也很激动,自从八岁那年离开家,一转眼十三个年头已经过去了,父亲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忽然她心中闪出一丝警觉:我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要是化装假冒的怎么办?我爹决不会是他这种人,别中了他的烟炮鬼吹灯!于是定了定神,试探的问:“对不起,时隔多年,有些事情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您可知道,女儿身上有几个杌子?”

那人笑了笑:“你娘去世的早,你记事以前,都是跟爹在一起,你身上有三个不明显的杌子,都不在外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柳香一惊,又问:“十三年前,我离开家的时候,爹曾暗中嘱咐我一件事情,你可还记得离别时您是怎样说的?”

那人一愣:“香儿,那时都怪爹不好,因为一点儿小事一时误会了你,可是......当时你与杨姐姐一起离家出走......我并没有来得及叮嘱你什么啊?”

柳香终于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柳成,想起儿时的往事,这些年来的辛酸与风雨,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很多年以前那样撒娇般的扎在了父亲的怀里。

原来,当年杨莲与柳香也是一起在川东长大,柳成原先的家中生活很困窘,与妻子结婚很长时间也没有孩子,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荷塘边飘着一个木盆,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被柳氏夫妇收养,木盆上有个杨字,他们也并没有瞒着,取名为杨莲,却发现这竟是一个奇怪的神童,未满周岁,没有人教竟然能出口成章的讲话,而且行为举止也与寻常的孩童完全不同,总似有很深的心事似的,有位路过的道人曾经告诉过柳成说这个女孩前世投胎转世之时,过了奈何桥后,并没有喝下忘情水,前世的情缘还没有完全忘记,柳氏夫妇闻听大惊,问该如何,那道人取出丹药,名曰“忘情丹”,柳成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忍,并没有这样做,但总觉得这个女孩竟然是前缘未了,对他也便慎重,疏远。杨莲五岁那年,柳氏真的又生下一名女婴,便是柳香,此后不久,柳成的妻子便患了重病离开了人世......虽然柳成是一个父亲,家境也十分拮据,但他对于这唯一的独生女儿却十分的溺爱,虽然身为父亲,却从没有打骂过她,甚至没有一句恶语,小柳香要什么,柳成也尽全力做到,因此柳香养成了无拘无束,有些骄傲任性的秉性,但她却仍然还算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因此柳成对她更加喜爱。而对于养女杨莲,却抱着敬畏的心理,虽是一家人,也很疏远,后来杨莲总也忘不掉前生的一些往事,感到内心无限的忧伤与孤独,终于有一天离开了柳家,小柳香后来为了寻找姐姐,也离家出走了,直到有一天,杨莲终于使自己忘记了前生的一切,遇到了郭师太,后来又遇到了张扬,自是以后的事情了......

柳香哭罢多时,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她望着父亲柳成:“爹,您为什么改名黄林,来到这里?这些年来您是怎么过来的?”

柳成叹了口气,但又一笑:“我之所以要更名改姓,就是告诉人们:如今的我已经不是过去了!过去,我们家里人单势孤,受尽了别人的冷眼与欺辱!你还记不记得你与爹一起发誓要改变这一切!那时我说,总有一天,人们会为自己的无知,为人世间所谓的世态炎凉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来,我奋斗多年,果真有了钱,也有了力量,香儿,你也很争气,比爹还强!哈哈,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欺辱我们......”

柳香望着父亲,心中也万分感慨,但还是不解:“爹,——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错,过去人们,看不起我们,因为我们无钱无势;如今我们富强起来了,人们另眼相看,但这就已经足够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为什么要这样?还要杀那么多人?还那么多人?”

柳成沉默了很久,望着窗外叹道:“谁有能知我心?爹这样做,就是要看看人们对黑暗与不公的忍耐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就是让人们好好想想,为什么对于认为暂时无用的人就可以不给予帮助,对于有钱有势的人就想方设法讨好;世上的人们都要知道为冷漠,世俗,与无情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用血让他们懂得,古往今来,世上所有受压迫的人们,所有处于弱势的群体,只有放弃明哲保身,放弃自我的利益甚至自我的一切,团结起来,才能得到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柳香听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又问:“当初我们困难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我们冷眼相向啊?”

“无理之仇,加倍奉还;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李大娘一家已经在京城住上了二十多亩的豪宅,佣人近百,从此吃喝不愁,我就是让人们看到:世上无不可敬之人,即使是一名无业的流浪汉,一个乞丐,也说不定哪一天飞黄腾达,施恩德不分有无价值与前途!”

柳香又想起了什么:“爹!索人妻女抵债,霸人新娘初ye,这样的事情可曾有过?!”

柳成听罢却是那样的镇定与平静,他说道:“世上有这么一种女人,或者说,这是世俗观念使的大多数女人的一个潜藏心理:不劳而获是天经地义的,她们把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做为信条,在现在,这也许无可非议;但是她们为了金钱,利益和虚荣,可以放弃任何最美好的爱情,这就是人间最普通,最广泛的爱情悲剧,应该让她们以及所有的人都懂得:人间有很多的悲剧是他们自己所选择的,婚姻之后,不再有美好的爱情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私念使他们本就不愿意付出......当我把他们请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向她们展示我所有的财富和势力,我对他们做出许诺,但我知道,她们曾与谁相爱或者正在与谁相爱,我让她们在利益和爱情上做出选择,结果,她们每十个人中有七个人选择了我,选择了利益;但另外三个大多也不是因为她们对感情的忠贞,而是对我的怀疑与敌视......就这样,选择了背叛与利益的人就会死去......”

“不,她们只是现实了一点儿而已,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她们罪不至死!为什么因为如此就要让那么多的人失去生命?”

柳成叹了口气,依然那样平静:“在处死她们的时候,我对她们说:你们的悲剧不是因为你们自己,而是来自于世俗的社会,所以你们应该选择牺牲,你们的死是有价值的,因为只有鲜红的血,才能警醒世间的人们。”

柳香惊讶了,她感到父亲变了,她不明白父亲说的一些道理,却也深有感触,因为她知道父亲不因为开脱自己才这样说的。

“你娘死之前,身患重病,那时我们家境困窘,向老杨家借十五两银子,以他们当时的条件,完全可以做到,可他们没有,而且我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担心我们无法还清,而是有着嫌贫爱富的偏见......上天是公平的,二十年了轮到他们老杨家了,因此,我让他们家的女儿来抵债,让他们懂得:因为窘困而受人排挤,失去亲人的感受,庆幸的是喜儿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孩子,她有着自己的真情,但她不为任何利益所动,甚至并不害怕失去生命,所以便让他们接受历练,远走他乡,这就是你所遇到的那两个人以往的经过。”柳成继续说道。

柳香此时的心情那样的复杂,矛盾,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又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尽力的使自己平静,过了很久,她终于笑着问:“别的像您这样的财主,少说妻妾也的八九个,还的有几个外房的。如今,您也有了财势,可这么多年了您为什么还是孤身一人?娘在我记事以前就去世了,二十年来,难道没有一个趁心的吗?”

柳成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很难回答;他知道,自己的爱是世上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也许在所有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纲常乱伦,天理不容;但他却认为爱就是爱,身份也是无法限制的,他想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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