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右留意到大胡子的左臂上有个饱满的锚型图案。抛锚时,他会不会把手臂也一同抛出去呢?他想。
木质的海盗船内部盘旋着两层的楼梯。由于已临近黄昏,光线除了在甲板那里还可表现得宏伟壮观以外,在下面的几个层面就任凭其如何的渲染、造次,也得不到什么公正的评判——黑暗的影子已悄然挂满了湿辘辘的木板。溜塔心诺带着空右下降。她的佩剑沉重地碰在楼梯的台阶上,拌着她连续的脚步曲折蜿蜒开来。尾随其后的光线消失在黑暗的前方,一如穿梭在泥土中的滴水很快便携带了泥土一样的浑浊、沉沉、幽邃和遥远。空右根本就无心聆听溜塔心诺如同冰山一样透明晶莹的声音。“不用担心!水手们不久便会亮灯的!你肚子饿了吗?储藏室里还有些水果和罐头——请拉住我的手,不然你会迷路的。”
溜塔心诺拉住了空右的左手。空右感到溜塔心诺仿佛在瞬间劫持了自己略显无奈的心情。“哇,怎么可能?这个女海盗的手竟然会如此地冰冷彻骨。”待他被凝固的寒流收缩得不得已要立刻抽回左手时,溜塔心诺的右手忽然燃起了温度,“请不用害怕;我的手很凉,是不是?——可是我不知道你适合多少开而文的体温;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拷贝了你的体温,感觉如何?”
空右不大明白黑暗中的溜塔心诺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谢谢,你的体温确实消除了我的某些疑虑!”
“那就好!”下了最后一级木梯,终于见到一抹宁静的黄色火焰犹如消瘦的极光般冉冉上升,“你在翼灵彻雅的水下宫殿见到她了吗?”溜塔心诺旋过身子挡在了空右的面前,仿佛风中偶然飘落的一片叶绿打扰了他的思绪;他感到有太多的明眸善睐零零碎碎地堕落在心醉神迷的波光海风里。
“什么?”空右似乎想到了那个奇特的水下宫殿,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他甚至还吻了她。“是的!我在宫殿遇到了一个女孩。”
“那么?为什么要吻翼灵彻雅?”女海盗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清晰温暖。
空右有些担心被问到这样棘手的问题。他明时是由于自己被吓傻了才错吻了翼灵彻雅的。“这个?——因为她睡着了,我以为自己闯进了童话世界,所以......——不过那个熟睡的少女好象没有醒来!?”他随意编了一通。
“那么说,你还有点遗憾了?或是意犹未尽!”迎面划过一阵窜进舱底的海风,波浪摇晃的阴影清楚地蔓延着。这使得一个无法安宁的心灵更加地渴望得到另一种恐慌的安宁!“另外,翼灵彻雅呆在那里的时间太长了远不是你所想象的少女形象!”
“怎么说?”空右找到了机会,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带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疑问的同时,一阵沉闷的敲砸声一跃而起撼动了木质的舱底。由它所带来的遐想,漫无边际地堆满了整个船体。这使得原本就不大平静的空右产生了急促的抽搐感,仿佛古老的幽灵已经爬满了他惊愕的脸部表情。溜塔心诺拉上空右直奔声源而去,昏黄色的火光振得晕头转向。
“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是疯了?”在舱底的角落空右看到一个样子高大的水手正用铁槌狂击着船体的侧掾。空右本能地冲上去想阻止水手的愚蠢行径;溜塔心诺握住了他的想法,“你为什么要阻挡我?”
“这是个荒废的角落。一个荒废的人躲进了这个荒废的角落,并连同这荒废的角落一起荒废起来。仅此而已;这是翼灵彻雅心灵自毁的一面,说是需要释放压抑的情绪——很有缺陷的人类体!她号令我们来此寻找十字镜面,而她自己却暗地委任这个水手妄图砸破我的船。既然十字镜面可以使她苏醒,那她到底还在害怕些什么呢?”溜塔心诺无心地笑了笑
“十字镜面?那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空右问。
那个面目狰狞的水手始终没有觉察另外两人的交谈,似乎他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作到了忽略不计的傲慢。他已完全陶醉在自我破坏的力量里了。空右眼睁睁瞧着水手将一桶汽油挥倒在地板上,“呼”的一声,火苗吞没了他的工作。
“现在做什么?”
“别管这些。让翼灵彻雅自己去处理!”溜塔心诺取了水果和罐头招呼空右上梯子。
“难道翼灵彻雅也在这条船上吗?——火这么大,真的不要紧?”空右干脆不想了,死就死吧。失去了罗秀本来就已感到痛不欲生,有机会解脱是好事。
“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神,她无处不在。放心吧,请尽情享受睡眠就是了。”溜塔心诺无神地抬头。
“神的心灵世界不是坚不可摧的嘛,怎么也这般的衣衫褴褛、漏洞百出?”空右想到了古董的木船上男人那张满是窟窿的鱼网。
上来后,溜塔心诺只轻轻地盖上了储藏舱的楼梯口便招呼海盗们各自就餐。空右甚至还可看到惊人的火苗在底板附近探头探脑,凶神恶刹般呼噜呼噜、噼啪作响。空右想,残缺不全的海盗船行驶在力量的海面上纯粹是一种奇迹行为!还寻找什么宝藏,可以和大海抗衡的平台都快烧光了!
“空右,要做好心理准备。行程恐怕会旷日持久;即便神无处不在,你的幻想也可扰乱她的心情。”
空右没有理会溜塔心诺。他跑回去打开刚才被女海盗盖上的楼梯口,奇怪的是火苗不见了、状况完好如初!怎么会这样,那时明明是通火摇身的....蒸发了?
“另外,为了可以和谐地度过这次征程!请不要随意放纵思维的逻辑幻想。——会有麻烦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空右仍然很想知道溜塔心诺是出于何意停留在这个世界。
“一种游戏规则!——神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够不厌其烦地运转下去的荣誉感!不过,我想你没有必要同我们一样使用这种规则;毕竟你是有区别的!——为了我们所无法明白的荣誉而屈从吧!”溜塔心诺平淡的目光里闪烁着莫名的憎恨。
海盗们开始放肆地灌酒、大口吃鱼、跳舞,水果盆散落的卡嚓声,颠簸的海面和着狼藉一片的纵欲狂欢。没有见到乐手、播放器,音乐不知从何而来。强烈的刚性音乐,热情开怀地舞吧!女人们风骚地将她们的裙摆扔到了空右的脸上。滞重的疑问始终游荡在他的心中。他宁愿自己的推断只是一座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只需一缕难过的惆怅便可造成轰然倒塌的壮观场面。他忽然大声呼喊:“抛锚了!——”可是他没有搜索到锚!
结果大胡子海盗左臂上的锚型图案飞离了它的主人。一组庞大的落水声紧贴着大海的怀抱,昏昏欲睡开来。——锚把它的主人拖进了海的深处!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大副?”溜塔心诺愤怒地质问了空右。音乐和舞蹈嘎然而止。惊呆了的空右忧虑得仿佛耳朵里浸满了海水。难道用幻觉就可控制这里?那个处在沉睡状态下的女孩是这个世界的神?——是否她的梦幻即是世界的源泉?他想。
“错误!”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无可辩驳的强悍者的声音打破了空右无以应对的随想。那位始终都无法唤醒自己双眼的翼灵彻雅伴随着夜空里滴落的星光璀璨,连同她那把夸张得如此奇妙的椅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溜塔心诺!你应该尽量满足我们客人的好奇心。一个大副算得了什么,——再说,你们这里的大多数人实际上并不存在;既然是不存在的,也就无所谓有什么死亡!”
“是的,彻雅小姐!——”她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可这简直就是种族歧视!请留给我们一点可以支配的自尊吧!”
两个女人的纷争,使得这艘木质的海盗船在冰冷的星空下凸显了陈旧和破烂不堪的成就感。翼灵彻雅严肃而冷峻般的闭目养神让空右领略到了什么才叫女性方式的凶光毕露。“自尊?——据我所知,自尊最早是由那些自卑的家伙杜撰出来的。在这个世界无需等待死亡,但是必须得忍受幻想的颠沛流离;那个大副会在这个世界的起点获得重生,不是吗?考虑到充分人道的一面,所有的角色都可在起点重新来过!”
溜塔心诺不再说话。但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是顶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的。空右感受到其他海盗都十分惧怕翼灵彻雅!——或许还害怕她那把暗色的椅子。他们惊恐而昏沉的目光里挂满了乌云密布!在那样的季节,干枯而烦躁的撒哈拉沙漠也会下起*、独自黯然伤神。星光的阴暗潮湿淋透了他们的狼狈不堪。他们是何等的强壮!为何要受惧于一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少女呢?
在一大堆的沉默后,溜塔心诺做出了妥协的姿态,“彻雅小姐!对于你的到来,我们一向都是情不自禁俯首贴耳,以示敬仰的;恳请别太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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