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后,扬州赵园内枯萎的芍药花瓣飘零一地,却不见有人打扫。原因无他,只因为心事重重的赵明胜在园内来回徘徊,无人敢扰。
赵明胜刚刚得知,十三条运往福州的盐船突然在嘉定流域被劫,官府调查后说是倭寇作乱。为什么被劫的只有赵氏商船,却没听说其他商船受害?赵明胜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联想到突然失踪的仙居道长陈太顺,赵明胜不安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赵明胜在花园踱步琢磨了半天,吩咐下人将赵透儿的婢女迎春和妻子的贴身侍女红珊带到了书房审问。
听到赵老爷审问夫人与小姐最近可有异常举动,红珊摇头,迎春吓得两条腿跪在了地上直磕头,把赵透儿赶走陈太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求老爷不要责罚小姐。
“贱婢,”赵老爷怒气冲天,“偷听主子谈话,蛊惑小姐胡乱行事,来人啊,把这贱婢舌头拔了,到观音山找个地方活埋了。”
“父亲,万万不可啊。”得知消息的赵透儿一阵风似的卷进了书房,跪在迎春旁边,“不关迎春的事,都是女儿不愿入宫,自作主张想给陈太顺一个教训罢了。”
赵明圣痛苦地盯着女儿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庞,说道:“透儿,为父也不愿送你进宫,如今之计,只能将你尽快许配出去了。”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女儿商未及,还想多陪伴父母,承欢膝下。”赵透儿震惊了。
“十三艘盐船在嘉定流域被倭寇所劫,赵家已经亏损不起了。”赵明圣失神地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就这样吧,上旬苏州御史王献臣代子求亲,我和你母亲商量一下,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定了吧。”
“父亲!”赵透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竟一念之间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赵透儿又到母亲那里哭求。
赵夫人两行老泪落了下来:“透儿,都是为娘对不起你啊。”
“透儿啊,看着你越长越漂亮,在扬州城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娘亲是又高兴又难过。以前老是觉得你年纪太小,虽然媒婆都踏烂了门槛,但为娘一直没舍得给你订门好亲事。”赵夫人举起衣袖拭泪,“后来易知府想荐你入宫,皇宫是什么,那是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啊!以我们赵家一个商人的身份,你进宫后必定会受尽屈辱……”
赵夫人抚摸着赵透儿的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上次陈道长来商议让你以道姑身份入宫的事,我和你父亲并没有拒绝,是因为当今皇上确实崇道,以道姑身份进宫,对你也是一种保护,至少不会卷进后宫位份之争。我和你父亲无子,也就并不需要你为赵家争宠夺荣。只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平安安。可是现在看来,这一点也是奢望了。”
赵透儿看着母亲鬓间隐现的白发,又开始失声痛哭。
赵夫人也是老泪纵横:“回去吧,虽然那个御史王献臣之子已娶了两房妾室,相貌也差了点,但听闻私家园林拙政园,广袤二百余亩,茂树曲池,胜甲吴下。我们一介商家,能结亲御史,也算是高攀了。更重要的是苏州也离得不算远,你还可以常回来看看我和你父亲。要是去了京城,怕是我们娘俩此生再无见面之日了。”
赵透儿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刹那之间崩塌了,她想过离家出走,但赵家刚刚损失了十三船盐,父母再也承担不起失去她这个女儿的打击了。除了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流着更多的泪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在赵透儿父母的一力坚持下,赵透儿的婚事就这么匆匆商定了,约好等赵透儿一到及笄,就立刻成婚。
然而不过十多日,王家给赵家提了退亲的要求。
赵明圣不允,但退亲诏书已写,而且王家愿意损失所有聘礼,并赔偿财物若干,坚持退亲。赵明圣接到退亲诏书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明圣四处派人打听缘由,得知是新任礼部侍郎严嵩从中阻止,他想不明白这与礼部侍郎有什么关系,托人向京都吏部尚书夏言进言,没有得到回函,迎来了一位中年方姓锦衣卫。
“在下方锐,受夏大人之托前来。”方锐开门见山,“方某膝下无女,希望赵老爷能将女儿过继于我,方便明年进京选秀。”
赵明圣沉默不语。
方锐继续道:“夏大人承诺,吾女,也就是令女透儿,他日必将荣耀后宫,方氏与赵氏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赵老爷思虑明白,方某会立即派人将透儿记入方氏族谱。还请赵老爷细细思量,方某告辞。”
赵明圣与赵夫人一夜苍老。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