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相手势下,大家都坐到了蒲团上,只听得耳边传来夏诚冷静的声音:“斗转星移,时至今日,荆楚之地情形与当日江南何其相似?况今日之局面与当日有利得多——赵宋朝廷赖以护持江山乃西北锐卒、河朔雄兵,自政和元年,赵佶老儿进童贯为检校太尉,掌管枢密院以来,此阉贼握兵二十年,军政尽坏;且现金兵入寇,为护汴梁,诸路禁军、厢军纷纷北上,赵宋得天下一百八十年来,各地未有如此之空虚,这正是吾辈起事之大好良机!”
那面貌不起眼的书生严奇皱眉道:“还有一桩,适才夏院使和黄大哥不信齐相公所说,我细细思量,却也并非绝无可能!天意难测……若是明尊庇护,让汴梁沦陷金人之手,那时候天下无主,吾等还有何可惧?”
杨华兴奋地一拍大腿,“着啊!我也是这么说,钟大哥,我们树旗吧!先打破鼎州,等得了这个城子,你就称王,我们兄弟都做丞相、将军,也落个富贵。”
钟相微微一笑,“大郎总是这般急性,如何起事,须细细商量。”杨华道:“大哥也忒小心了,鼎州城里那几个鸟兵,那禁得起我们打?就是鼎州城打不进,取它几个县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此事稍停再议不迟,眼下却有一事更为要紧!”钟相止住了还要继续说话的杨华,说罢,他用炯炯的目光瞧向齐天,“请齐相公兄告知钟相,我钟相须如何你方肯留下?”
“来了!”齐天心中一慌,情知钟相亲自出面来留他了。从夏诚把明教的机密告诉他这个外人,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幕: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把自己留下来对明教宣传有很大好处,夏诚这样的机灵鬼怎么会放过?不过,自己可不愿意陪钟相他们造反,自己不是不同情他们,不过小命更重要,和他们呆一起,且不说这样的苦日子没法过,将来闹大了,南宋朝廷会不惜余力来镇压的——他们对金兵奴颜婢膝,镇压农民起义可从来不手软。这些农夫渔民哪是那些职业军队的对手?何况南宋还有岳飞、韩世忠这样的优秀将领,谁打得过他们?
他定了定神道:“在下意思想必夏使者已对您说了,除非钟使者强留,我实难从命。”钟相淡然一笑,“齐兄将钟相瞧得忒小了,在下非是要强留齐相公。请听小可一言:以齐兄这般打扮谈吐,恐不出武陵三十里,就被作公的当妖人拿了去,那时谁人能护得齐兄弟周全?也不相瞒,今日夏兄弟也曾与我说,要使些手段,在路上让严院使手下假做奉官命捉拿上师,那时不由得齐兄不回我处安身。”
夏诚“腾”地涨红了脸,开口道:“钟大哥?!”钟相摆了摆手,“夏兄弟且住,你我生死之交,你心思我何尝不知?然莫说齐兄弟传达明尊法旨,与我教有恩;便是一寻常人物,我等岂有强拉人入伙之理?那与盗贼何异?按钟相之意,齐兄第且再多留几时,熟得诸路情形,说得凡间言语,再离去不迟。”
齐天心中一热,犹豫了一下。突然,两幕截然不同的情景象放电影一样在他脑中交替闪过:强烈的太阳照射下,自己被捆在法场上一根大木桩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刽子手眯着眼睛,象猫盯老鼠一样端详着自己,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刮刀慢慢地向自己身上割去……层层薄雾般纱帐笼罩着宽大的雕床,自己在温软的锦被里翻了个身,一阵淡淡的甜香传来,分不清是炉中的龙涎香还是身边美女的体香?自己惬意地伸出手,轻轻把玩着这个美女散落在枕上长发……
天人交战了一会,情感的冲动终于败在yu望的手下,齐天站起来道:“难得钟使者厚意,我没齿难忘。不过在下心意已绝,明日一早就想离去,若钟使者担心在下安全,可否请挑个人陪同我行走天下,再给我换上现在的服装,想来也问题不大。”
齐天明白钟相说的都对,可是他还是想早点离开……也许,他怕自己和这个质朴的大汉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控制不住自己……
钟相脸上一黯,“既是如此,也许天数使然,钟相就不再多言了;齐兄要个伴当,那便让周伦陪伴齐兄——此人虽有些粗鲁,却最是性直;又曾走过许多州府,识得诸路乡谈,拳脚也还了得,江湖上多有朋友。”
齐天大喜过望,多了这么个保镖,对他实在太有用了!不过他马上又担心起来:“周伦好是好,不过刚才我在前厅也瞧见他了,看起来也是明教一堂的堂主,派他伴随我,岂不是让明教一下子少了个堂主?还有,也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钟相微微叹了口气,“若果如齐兄所言,天下将大乱,派个寻常人物护卫齐兄,钟相实难放下心来。明教少个周伦,并无大碍,却是齐兄身边多了这么个人,方安稳得多;至于周伦意下如何,齐兄却不必挂怀——只要说是明教为护卫齐兄周全,遣他前去,周伦定会遵从教令,小心服侍齐兄。”
听了钟相的话,齐天喜形于色,也就不再客气了,“既然这样,我先就回屋去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还不等钟相说话,夏诚开口道:“齐相公且不忙,相公既已定下明日离开,在此少坐片刻也无妨——齐相公路上须少不得行装,且容夏某安排一下,便是裁剪合身衣裳也要费时几刻。”说着,他拉了两下身边墙上的一根黑绳,片刻之间,那长着络腮胡子的燕必显走了进来,夏诚在他耳朵边上低声嘱咐起来。
在夏诚吩咐燕必显时,齐天心里一阵轻松,又带了点莫名的惆怅,差点没听见那文绉绉的黄佐提醒他的话:“还有一事,齐相公在外切记要谨慎言语,自己来历不可轻与人说。越是偏小之地越须当心,小地方人识得甚么,反倒是大城子里安稳得多。”
旁边那个看起来是明教里负责情报工作的严奇也点头称是:“黄兄说得甚是,小可也想到一桩事情,请齐相公留意:相公离开此地,那照妖镜须小心为是……”
这时夏诚已嘱咐完了,燕必显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夏诚扭头在一个石龛里拿出了些帐簿样子的册子,轻轻拍了拍它们,带着点兴奋的神情说道:“诸家兄弟,为防消息泄漏让官府得知,我明教荆楚地方自钟大哥以下、五院及各堂究竟实力几何,除了我与钟大哥,连五院使一向都只知自院情形,不得知教中实情——今日却是告诉众家兄弟之时机!”
众人立刻聚精会神,紧紧盯住夏诚,夏诚捻了捻长须,环视了下他们缓缓道:“现今核我明教教众共有二十三六千余口,之中有成年男丁五万七千三百余人;闲时操练武艺时,众家兄弟多有留心,按兄弟们报上来的数目,之中又有一万八千余人既身子精壮又诚心侍奉明尊;教中熟习武艺的精锐已达二千之众,谅这荆湖地方,赵宋朝廷尚无一师是他们对手;众兄弟都知德山山寨乃我教中囤积兵甲器仗所在,其中究竟如何却又不知了,好教众兄弟得知——现今山寨中安置了不少见不得光的高手:他们多有是做下了泼天大案的绿林豪杰、牢营逃脱的刺配军犯、被官府缉拿的江湖好汉;除了这般了得人物,山寨里积有床子弩两架,神臂弓二百三十余张,精铁锁子软甲九十余件,铁甲四百余领,纸甲两千余领,山后还放养好马二百多匹……”
杨华高兴得一拍夏诚肩膀,“好个‘屈原公’,瞒得我们好紧,暗地却做下如此大事业!”说罢他又带着央求的语气对钟相道:“好哥哥,如今还等甚么,快择定时日动起手来罢,难不成你真要急煞杨华!”
夏诚微笑道,“杨院使莫要问钟大哥,何时起事须问别个。”杨华不解道:“不问钟大哥问哪个?这教中谁人还让得过钟大哥去?”
这个隐隐然为明教中军师的人目光闪烁,把手向齐天一指:“何时起事不问别个,须问齐天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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