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凌励在被窝里眯眼看了看,哟!天光大亮了。再看,卧房门开了道缝,隐约有一丝黑发在微微飘动。
凌励不想动弹。昨晚完成董其昌的画像后,精神颇为振奋,结果迟迟不能入睡。此时,他还想好好眯缝一会儿,恢复精神。不过他心里一动,莫非是可爱的小莲香回来了?不管,先装睡!看看莲香会不会来叫醒自己,要是来了,呵呵,本公子就要露出狐狸尾巴喽!
门外悉悉索索的一阵轻微响动,接着听到莲香在跟谁小声说话,却显然没有进门的意思,连那道门缝也无声地合拢,外面的动静一下就变得更加模糊。
凌励颇有些失望,丧气之余却突然想到,昨夜许不离说今天会跟莲香一起来。那莲香在外面的谈话对象就不是李嫂而是……
顿时,他神经亢奋起来,连带那习惯早晨现形的家伙也更加兴奋。忙睁大眼睛看了看,估计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今天奇怪了,怎么没人叫自己起床呢?
冷静,冷静,运起分神大法将那家伙打回原形再说。
“砰!”的一声巨响,门扇带出一股强风大开,惊呆了的凌励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苗条身影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一声娇喝:“你,凌励!本小姐来你破地方,你居然敢躲着不出来!”
定神一看,一脸通红、柳眉倒竖、凤眼怒睁的女子,不是刁蛮小姐许不离是谁?哎呀!这小妞胆子真是大到无边了,居然敢这样闯进男人的睡房?巡抚大人啊,你的家教,唉,不提也罢!
“别,别过来!”凌励见许不离竟然向自己走来,忙从被子里伸出手狂摆。现在可不是推倒这刁蛮小姐的时候,现在要讲究的是男女之别,师生礼貌。
许不离浑然不理凌励的话径直走去。
“不离小姐,你,回来。”莲香快步赶上拉住许不离的胳膊。
凌励也急忙道:“许小姐,我,我,马上起身,你,莲香,带许小姐出去坐坐。”
“不离小姐,公子马上出来见您,走,我们去外面。”莲香忙拉了许不离求告道。
“哼!莲香姐姐别拉我,哼哼!要不是……我就,掀了他被子,看他还睡不睡!?”许不离放下一句模糊的狠话,得意地扭着纤腰,跟着莲香走出卧房。
凌励却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只穿了一条那世界的三角裤。要是被女人掀了被子,估计除了那点物事外,就都曝光无遗了。那他这张老师脸往哪里搁?以后要想降伏那刁蛮小娘皮就更难了!
细心的莲香拉上房门后,凌励一下就蹦了起来,用前所未有的快速穿戴整齐。今天,他总算领教到巡抚家刁蛮千金的厉害,惟恐迟一步出去待客,又激得这俏丽煞星开始暴走。
等他出去,外面早没人了!
找到院子里的李嫂一问,原来是许不离拉了莲香去精舍看画。
暗松一口气,正要吩咐李嫂搞些东西来填肚子,却见画馆管事和一位青袍男子匆匆而来,远远就到:“凌大人,不好了,那位、那位莲香小姐的客人,将沈士充先生新作的画,撕了!”
那青袍男子正是沈士充,他走到凌励面前还未开口就“哼”了一声,才道:“那画是董部院……”
凌励见他神态倨傲,忙抬手打断他的话道:“凌励会给沈先生一个交代,杨管事,带凌励去看看。”说着,凌励起步就走,心道:一个枪手也在老子面前瞎哼哼,切!那小娘皮也真会惹事!
沈士充面色一红,太阳穴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的颤动,偏生凌励的话也无懈可击,只得再次闷哼一声后,跟在后面匆匆向外走去。
凌励还没走到,就听松涛画馆前院左厢房画室内,传出许不离的喝叱声和莲香的劝慰声。
“你,那个,就是你,过来,给我看看!”
“喂!你画的什么?”
凌励情知不妙,三步并作一步小跑进去一看,许不离正趴在一张案子上指点着谁的画。这些画,多半是模仿名家珍品,或者干脆是帮董其昌所作,最后由老大人钤印后打发普通求画者,以应付场面。而摩仿作品,旁边往往就有一幅珍品!
妈妈呀,那小娘皮莫把……
“莲香!这么把巡抚千金带到这里来呢!?”凌励忙出声喝叱,这一声喝住了许不离伸向墙上一幅立轴的手;也把莲香喝定在当场,一脸惊惶地看看凌励,又看看许不离。
凌励暗暗心疼,可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喝叱巡抚千金吧?且不说身份的问题,就是作为客人,自己也不应该出声喝叱。所以,可怜的小莲香只能做一回小绵羊了。
“公子,我……”莲香说不出话来,只能去拉了停下动作的许不离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一脸怒色的凌励。
“凌大人,您看……噢,巡抚大人的千金,这……要不,请老爷出来……”管事的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办,反正劝也不是,不劝更不是。
凌励一看,画室乱套了!
几个案子上的画作估计都被许不离动过;地上还有两幅画已经揉成一团;最里面那张案子旁,地上散落着碎纸片,想来那就是被许不离撕掉的作品了。
“莲香,还不带许小姐回房?!等我回来再说!”凌励无奈地瞪了许不离一眼,却对莲香下着命令。
只见许不离小嘴一撅,抬手伸出一根如葱细指,颇委屈也颇得意地指着沈士充道:“他,作假画,被本小姐看见了!”
凌励一听哭笑不得。
这作假画怎么啦?全地球的人都知道!噢,不!就这许家小姐不知道!煞星啊煞星,真他娘的懒得解释!唉,却不能不把她哄走。
“小姐,你怎么知道沈先生作假画?”凌励走上前去,边向莲香示意边问道。
许不离收回指着沈士充的手指,道:“董大人的《高逸图》明明在我家,可是,他、他居然画得一模一样,还落款为香光居士(董其昌号香光居士)。不是作假是什么?咯咯,幸好被不离……”
“怎么了?”凌励有些明知故问道。
“撕了!”许不离倒是很干脆,柳腰一摆,指着那边的碎纸片就蹦出两个字来,声音依然如黄莺啼鸣般动听。
凌励暗道:这也太巧了吧?偏偏被她给抓了现行,怎么办?慢慢解释吧!
“好了好了,不离小姐先和莲香回去。”凌励说着,转身对杨管事和沈士充道:“许小姐是凌励的客人,这个,这里的损失由我来赔,稍后,凌励再向各位道歉。”
“道歉!?为何向他们道歉?我不!”正跟莲香向外走的许不离一下甩脱莲香的手,走到凌励面前再次叉腰怒吼,满脸写着不满意和迷惑。
凌励听得身后众画师发出了不满的议论声,却显然碍于凌励在场和许不离的背景,因此议论得比较模糊而小声。
妈的!小娘皮,老子好不容易把面子抹到腰包里放着,厚着脸皮道了歉,你又来掺合什么?!老子,怒了!
凌励眼睛一瞪,重重地吼道:“不关你事!跟我回去!”说着,抓住许不离的手腕快步向外走,惟恐人家沈士充反应过来故意刁难一番,那时候面子就彻底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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