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近岸,石二郎纵身一跃,向岸边掠去,杨泉一挥手,将船停在岸边隐秘处,他没见过石二郎出手,心中忐忑,完全没有信心,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石二郎一踏上岸,那刀剑声听得十分清晰,忙向发声处奔去,才纵入一片小树林,眼前景象将他吓了一跳,树林中横躺着数具尸体,有七八个黑衣剑手正向圈中二人攻去,石二郎一见那些黑衣剑手的装束,心头狂跳,这不是龙族杀手的装扮么?这时哪容细想,长剑一扬,暴喝一声杀入战圈。
那些杀手想不到在如此偏僻之处敌人会有支援,闻得石二郎喝声均是一呆,石二郎知道龙族这些杀手的厉害,手下不敢容情,一出手便是攻剑之式的杀着,离石二郎最近的一个杀手还未明白过来,陡觉胸口一痛,还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便到鬼门关周游去了。
石二郎闪电般出剑,待那些杀手明白过来,已倒下了三人,要知道石二郎与刚出山之时相比,功力又有增加,加上与萧岐、和谷薰对剑之后,剑术运用上又有提高,此刻他一踏入战圈,只见里面二人浑身是血,背靠在一棵树上,已瞧不出本来面目,他一下挡在那二人之前,那剩下五个杀手惊疑不定,当先一人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石二郎冷冷道:“道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他一出声,身后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道:“是恩公!”这声音有些耳熟,石二郎一愣,正在思索是谁,背后又一个声音惊乎道:“石二郎!”此言一出,连那几个杀手也是浑身一震,石二郎一怔,醒悟过来,道:“诸家父子!”这被围的二人,正是一路被龙族追杀的诸怀玉和诸诗梦!
没想到这么巧在岳州又碰上他们父子,上次在长沙付家洲已救过他们一次,石二郎想起龙爷下令要将诸家彻底灭绝,暗道:这诸家父子必是想去武昌投靠熊家,不小心被龙族发现了踪迹。
诸怀玉听石二郎开口出声,立刻知道他便是上次出手相救之人,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正在绝望,这一下看到石二郎出现,就象看到了救星一般,他身上几处中剑,这时再也支持不住,当啷一下手中长剑落在脚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几个龙族杀手对石二郎三个字显是已经如雷贯耳,此时居然心生怯意,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为首那杀手将牙一咬,一挥手道:“姓石的,你乱趟浑水,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我们走!”石二郎道:“劳烦你转告龙爷,叫他做事不要做得太绝,快滚!”那杀手恨恨道:“你小子还是顾好自己罢!”那几个杀手退到岸边,唿哨一声上了一条小船,只片刻,小船便消失在夜色中。
石二郎见龙族杀手已经离去,他并不想与诸家父子多说什么,毕竟自己曾被他们关在地牢中,当下收起剑来,抬脚正欲向岸边走去,只听背后诸怀玉的声音喊道:“石,石公子,请留步,老夫有话要说!”
石二郎没法,只得转过身来,只见诸怀玉坐在地上,身子完全靠在诸诗梦身上,那诸诗梦双目充血,身子还在发抖,石二郎吃了一惊,瞧诸老爷子这个样子,只怕快不行了,忙蹲下来扶住他,双手一接,石二郎把住他脉门,一股真气输了过去,诸怀玉目光本来有些暗淡,得到石二郎真气支持,顿时又明亮起来。
诸怀玉道:“老夫以前得罪石公子,还请多多原谅!”他颤微微地移动身子,竟一副要给石二郎下跪的样子,石二郎心下不忍,忙按住诸老爷子道:“些许往事早已过去,又何必挂怀。”诸怀玉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他曾吩咐诸诗梦将石二郎和夏婵儿先转移到地道中去,可是外面一乱,诸诗梦惊惶失措之下,全忘了地下密室还有石、夏二人。诸怀玉深吸一口气道:“石公子大义,诸某佩服,老夫只怕已经快不行啦,有个秘密须告诉石公子,这秘密在我诸家已埋藏了数代,今日诸家在劫难逃,再不说出来,只怕没有机会了。”
诸诗梦带了哭腔道:“爹,您不要丢下孩儿啊!”石二郎道:“既然是诸家的秘密,在下还是不听为好!”诸怀玉道:“石公子去年在祭神大会上的壮义之举,教人肃然起敬,又二番出手相救我诸家,唉,此恩此德,诸怀玉只有来世再报,但是老夫要说的这秘密,与石公子亦是有所牵连,并非是因为石公子二次出手相救而作报答。”
石二郎一愣,心道:他想说《上玄》之事么?想起那日被关在地下密室之中,诸家兄妹一番对话,这诸家似对《上玄》之事知之颇深,当下道:“这事与在下也有牵连?”诸诗梦忽然叫道:“爹,您为什么要把我诸家的秘密告诉他一个外人!”诸怀玉剧烈咳嗽了几声,咳出不少血来,石二郎忙加了三分真气,诸老爷子才缓过劲来,对诸诗梦道:“梦儿,到这个时候你还以为凭你之力可以解得了这个秘密?唉,这秘密对我诸家并非是福呀!说实话,爹真不想让你知道这事!”
诸诗梦又惊又恼,爹爹怎么可以这样还待再言,只觉他爹爹身子不停发颤,只得瞪了石二郎一眼,不再作声。诸怀玉深吸一口气道:“说起来,我们诸家乃是蒙古人后裔…”这事石二郎早已知道,此时听他亲口说出,心中仍是格登了一下,诸怀玉接着道:“前朝在先祖忽必烈之时,曾两次远征东瀛,可惜当时因为种种原因,远征以失败告终,这让先祖耿耿于怀,后来,前朝便聚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钻研一批强力的军械武器,这些军械武器有的可用于海战,有的可用于陆战,但是主要是为海战而设计的,可是刚刚设计出来,还来不及大量制造使用,便天下大乱!”诸怀玉断断续续说了这些,石二郎心头隐约感到这似乎和《上玄》有关联。
诸怀玉喘了片刻,又道:“前朝覆灭退出关外之时,曾希望有一天能打回中原,唉,这也只是当时的愿望而已,如今看来,纯属做梦。”诸怀玉脸上不免有些茫然的神色,顿了一顿,接着道:“于是,在前朝退出中原的时候,将这些军械的样本连同一大笔巨额财宝埋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希望有一天能凭借它们卷土重来,再建霸业!”石二郎做梦也想不到诸家竟守候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些武器若是生产出来,不知又要使天下多少人蒙受灾难。诸怀玉道:“当时负责埋藏这批军械和财宝的一位是将军另一位是个文官,他们将埋藏军械的秘密记载在二本书中,记载军械样本的名为《上玄》,而记载财宝秘藏的则名为《下玄》。”
石二郎大吃一惊,自己一直以来只知有《上玄》,而不知还有《下玄》存在!外界谣传《上玄》是一本记载武功秘籍的书籍,得其可以天下第一,想不到这其中埋藏的竟是前朝军械制造的秘密。
说到这里诸老爷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石二郎只得再次催加内力,他知道诸老爷子可能已撑不多久,不敢吝啬内力,诸怀玉这才接着道:“无论是《上玄》还是《下玄》,须合在一起开启才有效,想要单独开启《下玄》之财宝几乎是不可能,那位将军保存的便是《下玄》,他正是先祖!那文官姓曹,他怀带了《上玄》逃去高丽…”石二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段秘史如果不是从诸怀玉口中说出来,连水月姬也不知道,此时他已明白过来,那姓曹的文官必是投靠了高丽国,结果高丽公主无意中盗出了《上玄》,这《上玄》若是落在别人手上,威胁可想而知,所以水月姬一族一直受到龙族刀族的追杀,而《下玄》则一直保留在诸家,天下几乎无人知道,竟安静度过了二百年!
诸怀玉面色越来越难看,大咳了几声,道:“石公子那天身负的铜盒之中,装的便是那本天下人都觊觎的《上玄》!”石二郎又是一惊,问道:“那铜盒是如何开启的?”诸怀玉无力道:“这个,你只需找块磁铁沿着上面的蒙古文字写一遍,盒子便会自动开启!”
石二郎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诸怀玉道:“那《下玄》原来由我诸家保管,这么多年来,先祖也曾动念将之毁灭,可惜始终不能下定决心,现在,水月姬之事又搅乱了江湖,老夫守着这秘密如坐针毡,生怕哪天会象那高丽一支一样被人追杀灭门,唉,其实老夫只希望这一双儿女能早日成人,成家立业,既使做一个普通人,老夫也死而瞑目!”说到这里诸怀玉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指了指诸诗梦,又道:“武昌熊家说起来原是我诸家的旧部,那《下玄》虽名义上由我诸家保管,可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并不在老夫手中,而是锁在熊铁忠家中某个密处…”
石二郎心中暗道:原来诸家熊家的关系和佘天珏与水月姬的关系差不多,只是熊家保存了《下玄》,而佘天珏只是守护崔氏。只听那诸怀玉又道:“石公子,据书中记载,《上玄》之中应该有一张地图才是,可是那铜盒的书中并未见到有地图,老夫猜想这秘密可能只有水姑娘才知晓…”石二郎心中暗忖:难道诸老爷子想让自己与诸诗梦合手来解开这秘密?
正猜测间,诸怀玉脸上一阵扭曲,显是极为痛苦,道:“石公子,能解开《上玄》、《下玄》秘密之人,老夫认识人中,惟石公子一人而已!”石二郎、诸诗梦一起变色,诸怀玉难过道:“梦儿,《下玄》对你来说,是祸而不是福,你可明白爹爹的意思?”诸诗梦失态起来,叫道:“难不成爹爹的意思要我将《下玄》找来白白给他?!”
诸怀玉痛苦地点点头,道:“眼下,咱,咱们诸家只剩你一个了,爹爹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卷入到这场是非中,你可明白?”诸诗梦摇摇头,涕泪横流,道:“我不要,我宁愿毁了,也不给别人!”石二郎真气进入诸怀玉的身体是愈来愈慢,只觉他丹田已无法接纳自己的真气了,知道他即将撑不住,当下道:“诸老爷子您放心,《上玄》并非石二郎之物,在下也不会将它占为己有,况且要来《下玄》也是无用,因为我既不需要武器去打仗,又不想大富大贵,不过,二郎我只要有三寸气在,一定会想办法化解掉《上玄》、《下玄》上面的百年恩怨!至于秘密不秘密,二郎在这里对天发誓,绝不染指一分一厘!”他此刻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让水月姬过平静的生活,摆脱一切烦恼。
诸怀玉喃喃道:“好孩子啊,好孩子!”双眼正要慢慢地合上,蓦地又惊醒过来,他抓住石二郎手道:“石公子,你可认识小女?”石二郎想起诸诗羽,点了点头,安慰他道:“在下和令千金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朋友。”心中却道:是要命的朋友,自己还答应二年后的九月初七在洞庭山的后山给她一个了断呢。诸怀玉用极度微弱的声音道:“这样就好,石公子,我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诗羽并非老夫亲生…她是…熊…”说到这里诸怀玉已经声如蚊纳,几不可闻,石二郎连连催力,令他震惊的是,这诸诗羽竟不是诸老爷子亲生,诸诗梦也是浑身一颤,诸怀玉最后憋出一口气,道:“老夫,恳求石公子,照顾小女一辈子,给她一个好归宿,成么?”诸怀玉的临终的意思竟是把诸诗羽托付给了石二郎!说是说托付,实则是让石二郎娶了她。
说罢,诸怀玉双眼望定石二郎,一副不答应便死不暝目的样子,诸诗梦心中大叫道:爹爹疯了么,妹妹她怎么可以托付给这小子,为什么爹爹宁愿相信这小子而不信我这个儿子?!
石二郎极为尴尬,他心中除了夏婵儿是谁也不肯接受的,只是此刻,诸怀玉的手在渐渐松开,那眼神是如此的渴望,他怎忍心让诸老爷子带着遗憾离开呢,当下一咬牙,道:“好,石二郎答应您,只要令千金不嫌弃在下,石二郎便照顾她一辈子!”诸怀玉闻听此言,脸上露出笑容来,石二郎只觉他脉门突然静止下来,再也输不进一点真气,细瞧时,诸怀玉瞳孔已放大,他在最后一笑时已溘然辞世而去!
诸诗梦连唤数声“爹!爹!爹!”诸怀玉已不能再和他说一个字,诸诗梦哀恸起来,伏尸痛哭,只觉天地之大,今后谁来告诉自己明天要做什么?哭了片刻,只听石二郎声音道:“诸公子还请节哀顺变,令尊已故去,还是先将他入土罢。”诸诗梦闻言止住哭声,忽然跳了起来,用玉箫指着石二郎道:“不要你管,不要你猫哭耗子,我们诸家今天变成这个样子,全部是因你而起!还想动我妹子脑筋,呸,做梦去罢,我,我要杀了你!”他举起玉箫来,手还在发抖。
石二郎从容道:“难怪你爹爹临死都对你不放心,唉,他一片苦心,你竟一点都没有理解!你这个样子,能成什么大器?”诸诗梦脸色数变,石二郎每一句话都击在他痛处,他尖叫道:“谁说我能成大器?,我,我诸诗梦堂堂七尺男儿,不要别人可怜,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卖豆腐出身的!等我到了武昌,就是熊家的乘龙快婿!”熊铁忠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诸诗梦的意思是熊家会把他当儿子看,石二郎听他瞧不起自己,心中恼怒,道:“若非你爹爹刚死,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你!诸诗梦啊诸诗梦,你也太天真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平安到达武昌府么,退一步讲,就算你能到武昌,熊家是不是会接受你还未可知!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去迎娶,而是去投靠,神气什么!”
诸诗梦狂乱起来,石二郎这话如一根针刺在诸诗梦心上,少了爹爹的指引,他竟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去做,忽地对着石二郎大叫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你来教训!我自己的路自己走,不用别人操心!石二郎,现在你笑我,可怜我,我都记下了,但是,总有一天我要叫象狗一样来求我!”他看了一眼爹爹的尸体,眼泪再也止不住,这个从小呵护照顾疼爱自己的人,就这样和自己阴阳两隔了,而自己却还未尽过一天的孝道!他蓦地大叫一声,转身向林中奔去,只听石二郎在后面喊他,但诸诗梦全然不理,只觉石二郎是天底下最可恨的人,从开始夺去了夏婵儿,现在又因为他几乎失去了全家人,只剩下一个妹妹还生死未卜。
林中一片漆黑,诸诗梦向前急奔,几次被地下的枯枝老滕绊倒,他爬起又向前狂奔,身上脸上被树枝划伤也兀自不觉,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一下忘记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也不知奔了多久,全身无力虚脱之至,蓦地,脚下一软,身子往前倒去,头撞在一棵大树上,只觉天旋地转,脑袋一晕,趴跌在地再也不想醒来,迷迷糊糊竟然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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