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可飞正愁下不了台,见诸诗梦自己要来顶,自巴不得,但是又觉面子过不去,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不过这样不太好吧?”
诸诗梦笑道:“石兄刚才与我们各战了一场,于兄你怎么能包办二场,这最后一场理应我们合出一半才显公平,于兄已出了二招,让小弟出一招总行吧?”他又掉过头去假模假样问石二郎:“要不石兄说罢,石兄说行就行,石兄说不行就不行。”
石二郎收了剑式道:“无所谓,我们已对了二招,最后一招谁出都可以。”台下议论纷纷,均觉得这诸于二人做得有些过。
夏婵儿见爹爹几次转到流云道长那看台去,每次回来都象和谁在怄气一样,显然他对比试结果非常不满。他是觉得石二郎这些人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
于可飞就等石二郎同意,忙提剑一拱手退到台边去,他生怕石二郎反悔,但心中却甚不是味,不管到最后结果如何,今天这脸是丢了,还好尚未丢尽,至少还有一招没出,尚留了些颜面。
诸诗梦对着石二郎一抱拳,道:“想不到石兄是真人不露相,这招防守的剑术精妙得很,想必经过名家调教。”其实他只是先抬高一下对方,心中于石二郎这种搏命般的防守却甚是不屑。石二郎似有些不好意思,呵呵一笑道:“惭愧,说起来小弟愚钝得很,也就只会得这一招,刚才勉强接了于兄二招,倒教行家见笑了。”
这样的机会诸诗梦哪里会放过,一语双关道:“石兄莫要谦虚,只会一招便能化解了我们于兄那精彩绝伦的两剑,真是天才啊!”于可飞在边上恨得牙根痒痒的,偏生做不得声。石二郎又是呵呵一笑,道:“小弟的确是天才,不过是天天烧柴时的加火添柴罢了。”他连比带划,台下笑倒一片,那些书生还鼓起掌来。诸诗梦调笑对方不成,心里极不舒服,当下道:“小弟接替于兄,这最后一招嘛,不知石兄敢不敢接在下的连环三镖?”
诸诗梦以暗器成名,但江湖没有几人知道他最厉害的暗器乃是玉箫中所藏的七支暗镖,这七支暗镖他极为慎用,因为一旦被人知道这玉箫的来历,必会引起纷争。
闻得此言,夏婵儿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知道诸诗梦连环三镖的暗器功夫换作寻常高手也不一定接得了,他这么做,分明是把对方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当做武林高手来对待,摆明让那石二郎下不了台,这么阴的做法亏他想得出来。
石二郎想了一想,咬咬牙道:“小弟试试,请诸兄手下留情。”只听台下那个抬杠的书生声音又起,“我说林兄,三镖算不算三招啊?”那个刚才送剑上台的林建甫的声音回道:“三镖当然算三招啊。”那人又道:“那连环三镖算几招?”
林建甫答“这连环三镖嘛,只能算一招。”那人道:“奇了,这是为何?”林建甫一本正经道:“这是规矩!”那人道:“规矩,谁定的,我怎么没看到哪本书上这么写过?”林建甫被他问得烦了,道:“所以老师老说你笨,一招就是一招,就好象连环屁一样,因为数不过来,只能算一个屁。”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么深奥的理论和放屁也有相通之处啊!佩服之至,佩服之至!”林建甫不无得意道:“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人家有水准的人,看到风吹旗动就可以悟到那即非风动也非旗动,而是人的心在动,像你这种笨人呢,看到风吹旗动什么都不会去想。”那人生气道:“谁说我笨?我看到窈窕淑女就会有想法!”
诸诗梦肺都气炸,真想去打那二个书生一顿出气,但此刻只能装作没听见,他退后十数步,拉开架势,拿镖在手道:“飞镖无眼,一旦出手伤了石兄可不好,还请三思。”石二郎依旧摆出守剑之式来,道:“无妨,大不了受点伤而已。”
流云道长暗忖:这守剑之式不知道可有破解暗器的招数?他凝神细瞧石二郎长剑的指向,忽地发现石二郎的剑尖一直指着诸诗梦握镖的拳头,诸诗梦提起手时,他的剑尖也跟着上翘。流云道长思索道:难道他以计算对方手形位置和发力的角度来判断飞镖的走向,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岂非比对方暗器出手之后再去寻找踪迹要快捷一倍?他愈想愈觉得这守剑之式的深不可测。
诸诗梦道:“好,那就只有得罪了。”举起镖来,身子微微后仰,喊声:“接镖!”甩手便向石二郎掷去,他手法极快,三支飞镖嗖、嗖、嗖!一支奔他左肩,另一支奔他右肩,还有一支奔他小腿而去。诸诗梦暗道:看你怎么躲!显然,石二郎左右都不能闪,最绝的是不能俯身躲避,因为那样,往下面一支镖便躲闪不过。
(2)
两人相距不过十来步,那飞镖去势如电,顷刻间已至面前,石二郎似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抬了抬腿,只听“扑!啪!”三下,那三镖俱都打在他身上。夏婵儿“啊”地失声叫了出来。
诸诗梦这三镖乃是运足内力所发,奇怪的是石二郎中镖后居然呆立在台上,一动不动。诸诗梦暗道:“糟了,不会是出手太重,出人命了?”全场寂静,一时鸦雀无声,仿佛落根针在地都能听到。
片刻之后,只见那石二郎长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抹了抹额头冷汗,道:“运气!”似乎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众人正在疑惑,石二郎将手中之剑朝前一亮,只见剑柄和剑中段左右肩位置赫然插着二支飞镖!他手中的剑身虽薄,但被那支飞镖钉在上面,足见诸诗梦运力之猛。
从诸诗梦发镖开始,流云道长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地盯住石二郎,那石二郎可以说是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调整了持剑位置,以致旁人推测去,象诸诗梦直接将飞镖射到他剑上去一般。电光火石的瞬间,流云道长未曾看清石二郎是如何用脚踩下诸诗梦发往他身下的一镖。不容他多想,台下此时一片掌声,那些书生忘形得互相拥抱起来,不知是因为觉得石二郎拿下这一场而赢了场子,还是因为先前以小博大,押对了筹码,凭空赚了数倍赌资回来。
夏婵儿雀跃不已,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此际她对那石二郎芳心已不是暗动而是暗许了。
夏爷有些变色,暗道:这石二郎究竟是个什么人,要知道诸于二人的功夫绝对不是花架子,最后那三镖如果说完全是运气,那也走运走得离谱了一点。夏爷虽然困惑,但他对诸于二人的失手倒并不介意,年轻人,受些挫折才好。回头见夏婵儿喜形于色,哼了一声道:“你莫得意,这场比试就算取消,诸公子和于公子你总要选一个才是!”
夏婵儿生气道:“爹啊,你是不是老糊涂啦,这石二郎都比那个玉箫愁剑强十倍,女儿就是嫁那石二郎也不嫁这死猪烂鱼!”夏爷为之气结,半天才道:“你想嫁给那小子,这辈子都莫想。”夏婵儿道:“好啊,那要我嫁给死猪或烂鱼,也是这辈子都莫想。”夏爷一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拿她没辙。
台上那边也不等流云道长宣布结果,书生们鼓噪着提了纸笔桶子等物又爬上台去,因为兴奋,有人还打翻了一个墨桶,弄得台上一大片污渍。
诸诗梦还站在那里发愣,显然他不相信那三镖会这样被接了,他自连环三镖练成以来,从未这样空手而归过。于可飞过来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该走了,我们下次再比罢。”诸诗梦清醒过来,一甩袖恨恨道:“还比什么,还来献丑么!”也不理会于可飞,径自走了。
杨泉刚爬上台来,连忙喊道:“诸公子请留步,我们还有事商量啊!”这边于可飞亦一跺脚自管去了,杨泉又忙去喊于公子,哪里喊得住。
石二郎这里热闹了,里外围上一大群人,抓住他胳膊的抓胳膊、扯他衣服的扯衣服,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更有甚者抓不到胳膊扯不到衣服,居然从后面揪住他一把头发往外拉,把石二郎疼得直喊娘。显然大家急于发表自己对刚才比试的观点,有人还即兴作了一首诗挂于台上,诗云:
湘水横流桔洲岗,
到此风liu到此狂。
谁言书生三寸力,
诗台演武豆腐郎。
(3)
杨泉一个人悻悻地站在台上,无人理会,他心中一直有事,奇怪的是周顺那小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半天没见人影?正待要走,只见流云道长在台下向他招手,忙下台过去,只见流云道长手中拿着个信封,一脸歉意道:“真是对不住,只怪云麓宫安排不周,其实本场诸公子也算对上联句,说起来,大家还是平分秋色的,诸公子、于公子毕竟气度大,主动退出争端,叫贫道感激不尽,这是退还的双倍订金,算敝观弥补的一些损失,请一定代贫道向诸公子和于公子致歉,贫道改日登门再行谢罪。”
流云道长这么讲,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让诸于下台。杨泉假装客气道:“道长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双倍订金之事嘛莫要再提,我顶多收回原订金。”他口里这么说,手却抓住信封一端不放。流云道长道:“杨公子莫要再推辞了,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贫道代表敝观已作出的承诺,岂能言而无信!”杨泉扭捏一番这才收下,只是收下后立刻打开信封来验银票,流云道长心中不悦,面上却微微一笑道:“怎么,杨公子还信不过贫道么?”
回过神来,杨泉忙将银票塞回信封,讪笑道:“不是,做生意做多了,习惯而已,道长莫怪!如今这人大多心怀不古,道长您是有身份之人,不会和晚辈一般见识罢?”两人闲扯数句,流云道长托辞有事走了。
一转身,杨泉看见周顺躲在角落里向他张望,却不敢过来,当下一板脸喝道:“你个死小子,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么,还不给我滚出来!”
周顺怯生生走了过来,只见他衣裤已被鞭炮炸得稀烂,一脸的烟火伤痕。杨泉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瞧见他站在那里放鞭炮,知是被那群书生整了,哼了一声道:“瞧你那鬼样,回头我再处置你,我问你,我交待的那些事情进行得如何?”周顺低头道:“都安排好了。”
杨泉忽然叹口气道:“唉,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闹成这样,等下和婵儿要怎么说去,她只怕不会谅解我的一番心血了。”他一咬牙,接着骂道:“都是那个王八崽子的石二郎,走到这一步,虽然状况不同,结果却还是要一样,我们马上去接夏小姐他们罢!”周顺点点头,两人便向看台走去。
那边夏爷坐在那里正念叨杨泉,就见帘子一挑,杨泉与周顺匆匆进来,夏婵儿见到周顺的惨不忍睹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出声来。夏爷却不理会,问杨泉道:“你这次是怎么办事的?什么日子不选,偏要选八月十五这一天?”
杨泉知道夏爷的脾气,哪怕有理也绝不能辩解,否则他定会更加生气。当下垂头不做声,心道:还不是今天是中秋,想多聚点人气,之前您老怎么不反对,现在却怪起我来了。
夏爷摆了摆手,道:“算了,也不能完全怪你们,现在你先送婵儿回府去,我到那边和诸爷于爷他们商量商量,看看怎生处理这事才好?”他摇摇头又道“这个石二郎也算是块材料,这次运气赢了比试,必定会成个人物,但他在长沙府得罪了诸于两家,暂时可能没什么,我担心以后在这地方不好呆,有机会你提醒他一下,可能的话给他些银子帮他离开这里罢。”夏爷人生阅历丰富,他并非没有察觉到女儿对那石二郎有好感,只是婵儿如果喜欢上石二郎的话,必定会让诸于两家面子上感到难堪,所以须及早掐灭她对那石二郎可能产生的情愫。
杨泉听出夏爷话中另一番含义,应了一声,暗自佩服夏爷看问题看得远。夏婵儿却不以为然,道:“我看不至于那么严重罢,就这么一场小小的比试,就叫他以后在这地方呆不下去了?”
夏爷摇摇头道:“婵儿,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以后慢慢你就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了。”他言毕转身出了看台往云麓宫内走了。杨泉道:“大小姐,照你爹爹的意思我们这就该送你回府,不过大小姐若想在山上逛逛,也是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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