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年前有人告诉自己,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某个破落的营地,以一名流莺的身份和他们相遇,那只怕他活不到下一个呼吸
东方不败忽觉得眼前他们的面目有些模糊,只有同类人才能看清同类人,如今的自己早已从权力的王座跌落
日月神教的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亦都不复存在
丰臣秀吉凛神聚气,凝望德川家康,沉吟稍许,也握住筛盅
“怎么玩?”他问
“大将从不走小路,我们两个赌,自然是要比大!”他答
“我也要赌”第三个声音毫不客气的插入这场赌局
所有在场的人,一生中都不会忘记,在那天,那个营地,有这么一副画面
有一个勇敢的流莺,向当时的太政大臣发出挑战
洗尽铅黄,素面初无一点妆只是简单地素色衣裙,穿在她身上却是仪态万方她并未卖弄风情,但她的姿态,她眉目间的神采又是充满了诱惑和挑拨
骨子里的骄傲执拗着催动东方不败发出挑战
古来圣贤皆寂寞,不如同台赌大小
此生只怕再难和他们沙场相逢,谈兵论道
何妨今日和你们分个胜负
心虽已殆,血仍未冷
“你不配”石田三成回答的简单直接,皮相再好也不过卑微的流莺,用三个字都已算浪费
“哎!”丰臣秀吉做了一个手势制止石田三成,语气略带诘责:“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态度,佐吉你是什么人?”
“我是太政大臣您的奴仆”石田三成有些惶恐的施礼,他从丰臣秀吉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的朕兆
“很好,那你就该有奴仆应有的态度,懂么?”丰臣秀吉毫不掩饰苛责之色,对于石田三成在流莺面前这种趾高气扬的姿态,他感到不屑不满还有,失望
都是些苦命人,何必呢
论出身,佐吉你不过是当年庙里的寺小姓(注一),我这个太政大臣更是给武士捂草鞋的农民和这些流莺相比,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这孩子管理金钱是个能手,处理文机也是干才,只是接人待物还轻浮了些,有些忘本了啊
石田三成脸色灰败,方才一番耀武扬威之态瞬息丢盔卸甲,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孔雀,羞惭的诺诺而退
教训完手下,丰臣秀吉转而对东方不败报以一个歉然的笑容,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也想赌这一局?”
“是”东方不败回答的斩钉截铁
在一旁的德川家康似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如果你输了,那也要赔上双腿”
东方不败嫣然一笑:“我不会赔”
丰臣秀吉慢吞吞道:“虽然你很漂亮,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赖账”
东方不败佻巧的笑着,眉飞目动:“我不会赔,是因为我不会输!”
“那么好吧,一起玩一把”他双手递过一套赌具
神祗诚恳的对草民发出邀约
三个人,三副筛盅,每人三粱子
在三个人眼中,骰子既是一般无二,但又各自不同
丰臣秀吉是天下人,在他眼里,三粱子是坚不可摧的明国拼死争夺的高丽内忧外患下的扶桑
德川家康是一方诸侯,在他眼里,三粱子是头号大敌丰臣秀吉咄咄逼人的上杉景胜还有化友为敌的果心
而在东方不败的眼中,这三粱子又是什么?
梦寐以求的大明江山互相利用的扶善力曾倾注毕生心血的日月神教?
也或是欲忘却思的令狐冲饱含愧疚的杨诗诗欣赏信任的百地宗秀?
他不知道
那么,就当它们是三粱子吧
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东方不败三人各自摇动筛盅
骰子在筛盅中飞旋弹动,急促的撞击密如战鼓纷飞,铁蹄铮
一二三,三人一起抛出骰子
蓝色冰焰湛然怒放,丰臣秀吉的三粱子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决绝,冲天而飞作为天下人,行事必为天下之先
德川家康的随后跟上,骰子升势沉稳凝重,发出晶莹透亮的华泽,彷如美玉雕刻而成后发先至,循着别人的道路,总是能提前吸取经验教训
就在双方的骰子即将撞上的一刹那,丰臣秀吉的骰子竟毫无先兆的倏然增速,令对方击了个空接着再如有灵性般向三个方向散开,在空中结成一个品字形光环
蓝色火焰自虚空骤然洒下,编织成天罗地网,欲将银色华泽一鼓成擒
那银色华泽骤然收紧,凌空急速转动中光芒暴涨,宛如黑夜中瞬间燃放的烟火般璀璨迷醉自赌局开始,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便四目相对,皆未说过一句话,彼此目光交击碰撞,都在寻找对手的破绽弱点只要有任何一方稍处下风,内力便会趁势而进,动辄便是落败身亡之局
蓝色的光焰和银色的华泽彼此纠缠盘绕,侵吞绞噬华焰交织如画,夜空火树银花
在场众人看得如痴似醉流莺们惊奇并沉迷于几粱子为何能幻化出如此妖风靡丽的异像
服部半藏和石田三成则除了被各自主公所展露的惊人武学造诣而折服外,更随时准备出手,或救援或攻击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场赌局还有第三个人
三粒朴实无华的木制骰子飞上半空,从那变幻无定的光幕旁愉快,轻盈的翻滚而过,似是嘲笑它们的不知所谓
最终九粱子齐齐落下,坠入各自筛盅
三个筛盅尘埃落定,开盅揭晓
丰臣秀吉的三粱子是六六六
德川家康的三粱子是六六五
东方不败的三粱子则是六四四
众流莺面面相顾,尽皆骇然失色
“太政大人”浓姬跪爬着央求:“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我们跟您走,求您放过他”,风尘之中也多有性情中人,浓姬能被奉为这里的老大,也不全然靠着暴力压制,更多的是她确有担当义气
丰臣秀吉像是全然没听到,他似笑非笑,神情复杂的望着东方不败,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化为慨然长叹
“哎,其实是我输了呢”他挠着头,很有些难为情的笑道
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徐徐而来,丰臣秀吉面前的一粱子蓦然四分五裂
“我们都输了”德川家康也笑了,他眼前的一粱子倏然腾起一缕轻烟,期期艾艾,盘桓而上,直至整粱子化为灰烬,随风远逝
作为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较量的极致便在纤毫之中
这两粱子就是双方内力比拼的投影,丰臣秀吉不愧为扶桑第一高手,自己的骰子虽被德川家康以明空玄月术隔空震裂,但他附着于骰子表面的冰火之心内力反噬下却能把对方的骰子碎成片片飞灰
然而东方不败的三粮子却是完好无损
太政大臣和右大臣,输给一个流莺
不用半分内力,半分技巧
无得失之心,无名利之心
以单纯的心态,去追求游戏的快乐
最卑微的人今夜却屹立于赌局的顶端
“你们输了!”东方不败冷冷的说道
这新人到底什么来路,脾气怎么这么大!浓姬暗忖中赶忙拉住他,低声央告道“喂,你不要激怒他们”
“愿赌服输,把你们的腿砍下来啊”东方不败拍掌大笑,尽情宣泄着自己的胜利
“你找死啊”石田三成额角青筋暴起,他抬手就要出招
丰臣秀吉却哈哈一笑,径直来到东方不败身前说道:“我的对手是德川大人,刚才带你玩是看你有趣,给点奖励我乃太政大臣,你不过一介流莺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对手”
接着他话锋一转,以年长老者的口气敦敦教诲道:“千金之躯不死于盗贼,听得明白么?”最终丰臣秀吉拍拍东方不败的肩头:“故作仗马之鸣,你很有胆色,可惜是个流莺好好记住今天吧,你这辈子也就在这种地方窝着,也就这点出息,这点格局了”说完随手丢下一枚庆长大判(注二)
东方不败拂开丰臣秀吉的手,把那枚庆长大判握在掌心,微笑着说道:“那就暂且记账吧,也许有一天我心情好就来找你收账”
“好艾我平日在大阪处理公务,闲暇在清水寺参悟佛道你进得来随时恭候”丰臣秀吉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石田三成紧紧跟随,余光瞥向东方不败,满是愤恨怨毒
德川家康也随即起身,当他路过东方不败身侧的时候,突然凝眉沉吟道:“这位姑娘,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哦,我可不记得有过大人这样的恩客呢”东方不败睨了他一眼,嘴角向下微倾,做了一个不屑的姿势
“别忙着看姑娘,过来!我有事跟你谈”丰臣秀吉人虽远去,但话音却犹在耳边泛起,透着霸气嚣狂
千里传音又岂是中土高手独有
目送扶山大高手远去,心中疯狂的浪潮消退,东方不败心绪低沉如凄迷暮色
自己曾羡慕这些流莺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也想尝试做普通人的快乐可一旦尝试了才知道这想法何等荒谬可笑,做个普通人竟是如斯痛苦,受人藐视欺凌,甚至自身都不能保全
难道我穷尽一生都不能拜托东方不败这四个字么?
他内心惆怅彷徨,似是一头找不到归途的麋鹿
一坛美酒轻轻放在身侧,浓姬的笑容充满敬佩:“今天多亏有你,竟敢顶撞太政大臣,他可是比天皇还要厉害呢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谁?”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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