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一人年约三旬,身姿修长,脸庞白细清瘦,唇上一副修剪整齐的胡须,鼻梁挺直,狭长的双目中透着高傲
跟在他身后的人须发皆白,身材矮小佝偻,尖嘴猴腮,背负双手,蹒跚而行2m
两人径直走到一众流莺的另一侧,白衣人先从怀中掏出一副折叠的方方正正的西阵锦缎,而后跪在地上细细铺好,又用雪白的大袖反复擦拭数次后方才起身肃立
老人颤巍巍的跪坐下来,正好跟浪人头子遥遥相对,流莺们夹在双方中间,形象的彰显着卑微的地位和无法自主的命运
“你是这里的头儿吧”白衣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出颐指气使的话语:“今天这里我主人包了,闲杂人等都轰出去”
“叩见大爷”浓姬忙领着姐妹们转身叩拜新的恩客对方虽只有两人,但这个排场气度,只怕非富即贵若是能把这帮厌恶的浪人赶走那是再好不过
眼见到嘴的肉要飞,浪人头子凶光毕露,他骂了声粗话,握刀的右手拇指一弹,野太刀出鞘半尺其余浪人也纷纷亮出兵器,霎时间刀光剑影
老者身畔的白衣人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腮帮两侧的牙齿轻轻磨动,他以谦卑的目光询问自己的主人,是否可以做出应有的反应
两方冲突一触即发!
“哎呀呀,我说这位武士大爷,当着美女佳人也要注意点风度好么”那老者操着一口流利的关西口音,嗓音黯哑,犹如砂砾滚过地面
看着一众流莺,他转转眼珠,又嘿嘿笑道:“何必动刀呢,不如我们来赌一局,赢者得人不伤和气,你看可好?”说着左手一翻变出两个色盅,六颗骰子在右手掌中雀跃舞动
“好艾好啊”东方不败蓦然拍掌轻笑,从流莺中越众而出,顿时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他以反客为主的姿态,横亘于两人中间,手掌轻抚着台面上的赌具,悠悠道:“想必两位大爷武功都很高强,这么赌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干脆加大赌注谁赢了我们自然跟他走,这太普通了不如”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身体突然前倾,环顾两方,莹莹眸光佐之以引诱的语调:“干脆加大赌注,谁输了就要赔上一双腿!”
在说这一番话,做这一番动作时,东方不败完全隐去全部功力防御气势,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变成一个普通人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一点微弱的气息变化,都逃不过那个老者的感知
以如此垂暮不堪的皮相样貌,却能给自己史无前例的压力,东方不败已隐约猜到来者是何方神圣
一个曾在自己人生规划中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对手,没想到今时今日的自己,竟还能遇到他
今夜欢迎一切意外,惟愿开心就好
“什么?”浪人头子愕然道:“赔上双腿?就为了你这种女人?”,面对这种超出心理预期的赌注,他的气势转弱了,眼中难掩彷徨踌躇之意
“干嘛,怕艾那就认输吧”东方不败把玩筛盅的左手翻击台面,眸中忽转厉色,双目对视下浪人头子被那锐利目光刺得无言以对
眼见众多凶神恶煞般的浪人竟被这个莫名的新人连番抢白,浓姬等一干流莺惊诧不已,望向东方不败的目光除了惊奇外,不禁多了几分敬佩和感激
啪啪啪,寥落的掌声响起,老者瞥了东方不败一眼,然后撇撇嘴,咯咯笑道:“有趣有趣,这个赌注我押了”
见对方竟然谈笑间跟下如此荒唐的赌注,领头的浪人惴惴不安起来,他搓着手,再一次认真的打量对面这一老一少那老者衣着虽然华丽,但瘦骨伶仃,尖嘴猴腮,眼皮垂下似乎昏昏欲睡,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罢了是以他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旁边那个年轻的跟班四肢劲浆双目蕴含精光,似乎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但当他第一次以认真的态度来观察那个白衣人时,却微微怔然,露出狐疑之色,接着他又上下反复打量了两遍后突然如遭雷殛,整个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他霍然跃起,惊呼道:“你你您是,”
“哦,你认识我?那你说说我是谁翱”白衣人依旧是那个礼貌的笑容,但却让人感觉冰冷的无一丝暖意
浪人头子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像是被人狠狠塞入一大口冰雪,嘴里的话生生冻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我是谁?”但此刻那看上去斯文和气的白衣人,表情骤然起了变化,双目冷如冰刃,斯文的脸上满是杀气,在篝火映射下犹如地狱的恶鬼修罗
“艾”浪人头子发出一声恐怖之极的呼喊,像是绷紧的弓弦突然断裂,整个人像箭一般向后倒纵而逃
白衣人无声无息的掠起,身姿舒展流畅,宛如天方的神鸟,在夏季凉爽的的晚风中翩然起飞,展翅翱翔,盘旋于一众浪人的头顶,散布下死亡的恐怖
惊惶的惨呼无助的哀嚎令人牙酸的筋骨碎裂声此起彼伏,那些悬刀配剑,凶神恶煞一般的浪人在白衣人面前犹如挛弱的羔羊被肆意屠宰他的招式很简单,在每个人头顶轻轻一掌,对方的头颅就像被砸烂的西瓜般四分五裂
浪人们也曾挥舞刀剑奋力反抗,但连对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有些头脑活络的想四散而逃,但对方总能抢先截住他们逃走的线路,然后给上一掌
转瞬间,二十多名浪人尸横遍地,血水混杂着脑浆构建出一个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嘭,头领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还没死,却比死了更痛苦他的脊椎断成了三节,四肢全部被白衣人以重手法生生折断,白森森的骨头从关节处破体而出令人触目惊心
“记起我是谁了么?”白衣人执拗的拷问着问题的答案
“您是,是,治,治部少辅大人”扮杂着哭号,浪人头子艰难的吐出了这个答案他无比的痛悔自己未能早一点找到这个答案
“求您了让我死吧”他眼下只求速死
收到满意的答案,被称为治部少辅的白衣人施舍给对方乞求的结果,用脚慢慢碾碎那颗正在被无边痛苦灼烧的头颅
“哎呀,我说佐吉艾这就是我们征的兵么?还没上战超就先祸害自己人丢人哪!”
佐吉是一个人的小名,他的大名叫石田三成,他是扶桑唯一的治部少辅
只有一个人可以叫石田三成的小名,他叫丰臣秀吉,他是位于扶声十六国权利顶峰的人
所有流莺都抱着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切语言和动作都已经无法体现草民对神祗的恐惧,敬畏
“哇”浓姬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口呕吐,食物吐光了就吐胆汁,直到吐出的胆汁中已混杂了血丝依然无法停止她只感觉自己的胃部在急剧抽缩,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恣意拍打揉捏
石田三成抽出一方丝巾掩住口鼻,厌恶的看着如离开水的鱼儿般抽搐呕吐的浓姬,他再度抬起手掌
另一只手掌轻轻地搭上浓姬后心,伴着摩挲一股暖流从后心漾起,原本浓姬卦呕吐抽搐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直至回复正常
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在眼前
“谢谢”浓姬已经热泪盈眶犹自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东方不败只是笑笑,如果是三年前的自己,岂会在意她的死活
“参见治部少辅大人”浓姬稍一平复,即刻双膝跪行至石田三成脚下,拼命地叩着头,额间已被粗糙的地面划出道道血痕
治部少辅位列五奉行之首,专管治安风纪,这点她浓姬很清楚
石田三成是丰臣秀吉最为宠信的近臣,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这点扶桑人更清楚
“我赢了”石田三成说的很淡漠,简练,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用三个字阐述对于这些草民已经太过奢侈
“是的,是的,您赢了,我们都是属于您的”浓姬忙不迭的应答
“很好,那么全部充作军妓”石田三成冷酷的做出判决
“啊大人,饶命啊”闻要被充作军妓,浓姬如五雷轰顶,整个人浑身发软体如筛糠,连连哀号告饶
顾名思义,军妓就是专门为军队士兵服务,整日就要待在军营内全无人身自由且不说每天要应付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浑身臭汗的丘八,就收入而言也要远远低于在港口地区做生意还要随军队长途跋涉,途中一旦遇到战事,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按照扶桑律例,只有犯罪之人才会被充作军妓
“诶,不急”东方不败截住石田三成的话头“这位大人,说好双方对赌,赢者得人这赌局未开,你又凭什么带我们走?”
在一旁的浓姬骇得几乎昏过去,出卖色相的流莺竟然敢顶撞治部少辅?这在等级森严甚至超过中土的扶汕绝不被容许的!她是救过自己的命,但她犯神经总不能拉着这里全部姐妹陪葬吧
石田三成文弱秀气的面容泛起狠戾之色,他的牙齿又开始轻轻磨动:“有人赌我自然奉陪,可惜艾他们都死了,死人是不会争输赢的!”
“他们死了,不代表没其他人来赌这一局”东方不败随手把玩着台面上的骰子,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某个悠远的方向
“是么,这里除了我和我家主人,看不出还有别的人哦,对了”石田三成双眉一挑,语带讥讽的说道:“你们不算数,我可没拿你们当人!”
“别这样说啊佐吉,好对手总还是有的”丰臣秀吉微笑着说,他的目光越过石田三成,同样投向那深沉的夜色
如果人的目光可以线条来展现的话,石田三成就会发现丰臣秀吉和东方不败的目光同时交汇于一个点上
“太政大臣今日好雅兴,值此美人当前,在下也起了争胜之心,我来赌这一注,可还够资格?”
又有人说话,又有人来
也许是要为三年隐居生活的孤寂做一个补偿,也许“东方不败”这四个字就不应归于平凡,所到之处就应风涌云动上苍在今夜就像个神奇的魔术师,为他从未知的黑暗中变出一个又一个惊奇
石田三成脸色略略泛青,一抹妒恨如白驹过隙般自双目掠过,随即又是冰冷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垂手侧立于丰臣秀吉身侧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今日的自己所能应对,在权利的阶梯上,面对更上层的神祗,石田三成的地位瞬间变得和自己心中鄙弃的草民一般无二
一个人,一个影子
右大臣德川家康洒然而至,伊贺忍者首领服部半藏形影不离
“在这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等你很久了,这局就是为你而开的”丰臣秀吉扬手,脸上泛起笑容,眉眼含着笑意,语中暗藏沟壑
那是一种猎手眼见猎物坠入陷阱的喜悦
“既来之则安之,太政大臣相邀,敢不从命?”德川家康笑着坦然而坐,两人语气热络的似如相识多年的老友
“佐吉刚收拾了几件垃圾,不知是不是天气热,最近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跳扶桑可是要好好打扫一下,德川大人你觉得呢?”丰臣秀吉状似无意,其有所指
“治部少辅办事干练,实乃国家之福”德川家康例行公事的回答了一句废话他的表情稳如山岳,他的内心实则颤悚着
今夜他本欲会见果心,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在和丰臣秀吉摊牌前尽力稳住对方,避免同时面对扶山大高手夹击的绝境
然而等在这里的却是丰臣秀吉,那就意味着果心已经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上杉景胜大军压境,此时果心失约,意味着必然会在后方发动叛乱内忧外患,前后夹击,武藏国形势已危如累卵
国人叛乱,领地不靖,随即而来的必然是罚没领土,失去上野武藏两国,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跟丰臣秀吉比拼?
殷鉴不远,自己将会变成第二个佐佐成政
德川家康心头泛起浓烈无比的恨意悔意他痛悔自己的必,没能及早发动最关键的棋子铲除果心这个心腹大患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哎呀,看来天气真的很热,德川大人你怎么出汗了?”丰臣秀吉语调轻佻,充满着玩味戏谑
“江山美人,哪个英雄不爱?”德川家康环顾四周,遽然气势复振,他大袖挥动,不再纠缠于边角,反而直接切入正题
“你真的要赌?”丰臣秀吉信手捻起两粱子,抛起,骨碌碌滚落台面
“我有选择么?”德川家康笑着反问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情勉强要做,伤人害己啊”丰臣秀吉言辞化作冰冷锋利的刀剑,步步紧逼
“说得好,太阁大人既然肯屈尊指教,在下倒真要赌这一局,且看天意属谁”德川家康拿起了台面上的筛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无可退避,他反身邀战丰臣秀吉东方不败冷眼旁观着扶山大高手之间的这场唇枪舌剑,两人十几年的明征暗战,即将迎来最后的摊牌
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他们是扶深有权势的两个人,自己贵为教主之时脑海中曾千百次勾勒过和他们见面,甚至交手的情形
但绝没想到竟是眼前这般景象
今日他们依旧位高权重,风采斐然,而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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