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叹道:“公子太不了解这些女子了,如她们般女子,若嫁给凡夫走卒,平日奢华惯了的她们又怎肯甘心?嫁给那些富人做小妾,一是出身低微在家中根本无地位可言,一入侯门深似海,她们恐怕更加不甘,唯一能作的便是趁着年轻多多积攒些钱财。”
秦楼平日颇看不起这些女子,闻这白衣女子所言,道:“这些不过是她们自甘堕落的诸多藉口罢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理由,不过她们想了一个她们自以为可以惹人怜悯的理由。”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似有所思。
秦楼见话说僵了,只得告辞。
白衣女子道:“公子这么有志气,将来定有一番作为。小女子一介女流,当然不懂公子讲的那些大道理,不过公子既然如此说,当然有他的道理。对了,尚未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姓秦,名楼,字更之。”
“好,秦楼,我定会记住这个名字的,你这人很有趣!”
秦楼拱手道:“后会有期!”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目送秦楼离开。
须臾,一个梳双螺髻的娟布狭领袄女子端着手炉走来,“小姐天寒了,拿着手炉暖暖罢!”
白衣女子刚接过手炉,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气闷,剧烈的咳嗽起来,手炉掉落在地上。只见她两腮泛起病态的绯红,良久,咳嗽才止,然而胸口仍是起伏不定,一口鲜血吐在手帕上。那婢女连忙递过一粒药丸,白衣女子嚼了几口咽下。待呼吸稍顺,问道:“青思,我们还有多少私房钱?”此刻她脸色苍白,双目也黯然。
被唤做青思的婢女道:“我刚点算过,若把蝶恋花舫卖掉,我们大约还有一千两左右。小姐,李公子下午跟我说,若小姐肯……”
白衣女子喝止道:“青思,你跟我三年了,难道还不知我脾气么?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渡过余生,今生今世,我也不会接客人了。”
“但是小姐的药……”
白衣女子苦笑道:“待这些药吃完,我也不会买了。”
青思似乎试着劝服她:“自从小姐得病后,以往的客人都不肯来了,只有李公子探望,他还四处请大夫,下午李公子给了我一百两银票。”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生气,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青思不要胡说了,李公子乃人中翘楚,李家在金陵地位显赫,而我们不过烟花女子,又怎么跟他相提并论?或许李家老爷对他狎妓不闻不问,但是若真的娶一个烟花女子入门,想也别想了。那些银子你还他罢,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小姐难道对李公子没有一点感觉?”
白衣女子苦笑道:“我们只是任人玩弄的女子罢了,又怎配谈论感情?对李公子,纵是我有一千个愿意,又有什么办法?”说道此处,心中竟然有些伤感。几年来,她周旋于各色各样的男人之间,这个李公子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私下里,她也曾偷偷想过放弃一切世俗观念,放弃家仇,跟他一起,但是理智和现实却不允许自己如此做。
她本是千金小姐,名门之后,爹在江湖也是天下数有的高手,谁知却收徒不甚,父母被那恶贼毒害,自己被那人*后便送到碧楼,成了秦淮河上第一艳妓。多年来她隐忍不发,伺机报仇,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又要她染上这个病,心灰意冷之下,她便决心放弃一切。
既然老天如此不客的对待自己,她为何不在有生之年善待自己?她决意卖掉船,找个山水幽静之地渡完余生。
“小姐,这么晚,你还在等谁?”
“我爹的一个朋友。”
“小姐不是说自己是孤儿么?”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明日,你把蝶恋花卖给百花坊,听说白牡丹想买这船。”
青思喃喃道,“她不是有水月楼了么。”
蝶恋花、水映月。这两艘画舫,是秦淮河上最豪奢的画舫,而画舫主人,也是名动江南的秦淮双艳,琴仙子琴真,花仙子白牡丹。来金陵之人若不去过十里秦淮,便枉来金陵,来秦淮者,若不见秦淮双艳,便枉成男人。一直以来,琴真以其独有的魅力力压众美,连续三年在评花榜中占状元之位,而蝶恋花则当仁不让的成为秦淮河上最著名的画舫了。如今主人出售,白牡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琴真提着灯笼,悄然而立于桥上,淡淡月光轻轻笼着,宛如天上仙子。
一阵甜美娇媚的歌声传来,“华灯火树红相斗。往来如昼。桥河水白天青,讶别生星斗。落梅秾李还依旧。宝钗沽酒。晓蟾残漏心情,恨雕鞍归后。”
不消说,这歌曲之旖ni,整个秦淮除了白牡丹,绝无第二人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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