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
“不是要吓姐姐,我也是不信这个的。我们都是这个园子的客人,本该常走动的,这一向身子好些了,想得空到姐姐那儿坐坐,不知姐姐可欢迎?”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一大早这黛玉就有点神神叨叨的,连不是平日的样子,倒是让宝钗心底盘算了起来,但家里有事,没得空和她在这里磨牙,想起近来黛玉有些子不正常,便拿话安她的心。
“那我是扫榻以待,欢迎还来不及呢,妹妹只管来。妹妹放心,你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黛玉诧异道:
“我只是近日看到了一篇好文章,想向姐姐请教一二,又有什么事儿要瞒着人的,姐姐只会唬人。”
宝钗只是一笑,分明听见林黛玉驳她,因记挂着母亲哥哥,道了一句“若是没有那就更好”转过身子,一径去了。
这里林黛玉还自立于花阴之下,远远的却向怡红院内望着,只见李宫裁,迎春,探春,惜春并各项人等都向怡红院内去过之后,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只不见凤姐儿来。
黛玉心里自己盘算道:
“凤姐儿如何不来瞧宝玉?便是有事缠住了,她必定也是要来打个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儿才是。今儿这早晚不来,必有原故。”
一面猜疑,一面抬头再看时,只见花花簇簇一群人又向怡红院内来了。定眼看时,只见贾母搭着凤姐儿的手,后头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周姨娘并丫鬟媳妇等人都进院去了。
黛玉看了不觉点头,想起这世事通明、人情练达的好处来,不觉想到事业的发展上来,还是帮手太少,可这样的人才该到哪儿去寻,何处去找呢,心底不由又叹了口气,以待时日吧。少顷,只见宝钗薛姨妈等也进入去了。
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说道:
“姑娘家里去罢,仔细这地方凉。”
黛玉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催,我在这儿想静静,管你什么相干!”
紫鹃笑道:
“我又不认得什么静静,只是你的身子才好了些,又不配合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今虽然是五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该还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望也望累了,多少有人看到的,终归不好,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
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站在这儿是傻傻的,呆了半日,再看看紫鹃,紫鹃只是看着她笑,便嗔道:
“扶我。”
紫鹃听了,也笑,然后贴了过来。
待紫鹃过来,方慢慢的扶着紫鹃,回潇湘馆来。
一进院门,只见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不觉又想起《西厢记》中所云“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二句来,因暗暗的想道: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今日我林黛玉一定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出来!”
一面想,一面只管走,不防廊上的鹦哥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
“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灰。”
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
“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道:
“添了食水不曾?。”
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紫鹃笑道:
“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难为它怎么记了。”
那鹦哥也是人来疯,见主人欢喜赞许,作死地直扑腾翅膀,在架上转来转去,又念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做文章!”
黛玉听了,便伸手将那架子摘了下来,又伸手去摘下锁在鹦哥脚下的细链子,将那鹦哥捧在手中,细细地爱怜了一会,然后双手望空中一扬,那鹦哥便飞了出去。
紫鹃看见,知道那是黛玉极喜欢的一只鹦哥,不想竟被她放了飞,忙唤了一声“姑娘”,目光中满是疑惑。
黛玉回过身看着紫鹃,微笑着道:
“且让它去自由了吧,把它囚在这架子上,怪可怜的,若是要杀它灭口,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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