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孩子。”梁若琼说,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我?心甘情愿赴死,只有你们。”
“没?错,我?也是同样, 所以是有人?拿孩子要?挟她吧,我?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害了她性命。”
都察院的文书?发下来?:魏停云作为司狱官,提请冤狱的程序没?有问题, 无失职、无渎职、无贪赃枉法;
但欠缺考量秦氏的精神状况, 导致悲剧发生, 望痛定思痛……
吏院多方考量下, 询问魏停云是否愿意调离法司原职,补府学训导缺。
而京城也传来?消息, 魏停云的文章被大书?奉拦下来?,未能登上《阁曰》。
罗伯玉的妻侄据理力争,但大书?奉认为:休妻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况且实逢大昭太平盛世, 官员应齐心协力共同为吾皇效力,司狱官和推官当堂对峙互斥, 成何体统呢?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做官吧,夫人?;
‘学而优则仕’、‘天下唯公足以服人?’;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
……(注)
书?上说的这些为官之道?都是假的么?”
魏停云趴在书?桌上, 头?侧埋在手臂里。
梁若琼过来?, 安慰他:“如果相公这样的人?都不?适合做官, 那世上还有什么贤官, 相公不?要?灰心。”
调任入职, 魏停云站在府学大门口,感慨这一年多来?;
由府学最?末一等的附学生, 成为一等廪生;
由廪生成为院试案首,然后成为助教;
中举后又由助教成为司狱官,现在由司狱官又回来?成为训导,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这里。
“呵呵,欢迎回家,雨凉。”
罗伯玉靠在大门口嗑着瓜子。
“提学官大人?,您是专门赶来?给我?磕头?的么?三?个,还记得吗?”
罗伯玉厚脸皮的笑笑:“别着急啊,事情还没?到?最?后,狡兔尚有三?窟,我?玉狐狸还不?留一手?”
“我?信你个鬼!”
魏停云抱著书?往里走。
府学除了学正,有三?个训导,基本?相当于?后世的市副校长。
罗伯玉和学正提前打了招呼,魏停云得以分?管后勤。
平日里只需要?采买笔墨纸砚、检查一下食堂、寝舍,属于?有油水又清闲的职位,当然,魏停云不?会伸手。
这样也好,他可以潜心准备会试。
处理完日常事务后,读书?读累了,他经常到?处走走逛逛。
府学又来?了新的学子;
食堂大婶抠完鼻孔继续手拌凉菜;
蹴鞠场上踢得热火朝天;
学正又坐着小轿早下班了……
魏停云抱著书?,走在回家的路上,西市街没?人?再和他热络的打招呼了。
“夫人?,我?回来?了。”
魏停云进门。
黄粱衣梦的生意,因为那件事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变得门可罗雀,但梁若琼从未说过他一句。
只说,他们自己的院子、铺子,又不?用交佃租,没?生意就没?生意罢,还清闲呢;
过年完,她正好可以抽出时间试水去种种药材。
梁登库的会计铺子却是蒸蒸日上了,尤其临近年关,生意盈门,他一下招了十几个账房。
反正黄粱衣梦生意冷清,梁若琼索性在一楼给他腾出了两间门面,让他从二楼搬下来?。
梁登库说:“亲姐弟也要?明算账,姐你算算租金,你要?不?好意思张口,就让我?姐夫算。”
魏停云:不?是,小舅子你什么意思…
之前,魏停云在狱里提携的,那个熟识的婆子,傍晚时候来?传话,说周丽娘要?见他,仿佛是有什么事。
周丽娘的牢房和秦氏的挨着,魏停云想也许与秦氏有关?
魏停云次日就过去了,在大门口却被牢头?拦住,言语手势里,要?‘打点钱’的意思。
他自然是认识魏停云的,魏停云上次来?巡查,这人?最?是殷勤,一口一个司狱大人?,真真人?走茶凉。
魏停云拿出百文铜钱,牢头?伸手欲接,被魏停云反手扇了一个巴掌。
牢头?捂着脸:“你!”
魏停云哼了一声,把钱放回口袋:“这一巴掌是让你明白,我?是官!你是吏!
纵使我?现在不?是司狱了,也是举人?出身?的九品正官,你个不?入流的小吏算个什么东西!我?往都察院投一纸公文,就能让你牢底坐穿!”
牢头?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再吱声,其他狱卒也赶紧让道?,当堂连推官都骂的人?,确实什么事不?敢做。
魏停云畅通无阻的进到?里面,周丽娘坐着斜靠在牢门上:“来?了。”
魏停云走近两步,蹲下身?:“那天发生了什么,谁来?过,谁带走的她?”
周丽娘站起身?,躺回到?草席上:“我?们虽然命如草芥,但还是想活着,我?要?是说了,明天吊死在你家门口的就是我?了。”
唉,她说的也是,那你来?叫我?做什么,魏停云转身?准备离开。
周丽娘恹恹道?:“话还没?传呢!那姓秦的女人?好像有预感,她说自己要?是出事了,让我?跟你带句话。”
‘我?等不?到?春天了,但还是很谢谢你’。
魏停云快步离开监牢,走远到?外面不?见人?的时候,连日的挫败和阴霾,让他放声大哭,边哭边用手心抹泪,真委屈的像个孩子。
“王八蛋,王八蛋。”
边走边哭边骂着。
刚抹去眼?泪,回到?黄粱衣梦,隔壁新开的衣铺,哗啦泼了一盆脏水到?他家铺子门口,还溅了魏停云一身?。
那两口子哼笑着。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魏停云回家去就提了恭桶,哗啦回泼了一桶粪,瞬间整条街臭不?可闻。
那两口子都傻眼?了,然后两家就打了起来?,魏二风和尹惜萍不?在,他们只能靠自己战斗。
魏停云第一次发现他家夫人?,原来?打架这么猛,她把那妇人?的头?摁在地上:“再敢骂我?相公,撕烂你的嘴!”
魏停云也不?甘示弱,虽然头?发都被扯散了,但不?落下风!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读书?做了秀才、做了举人?、做了文官,却还要?在市井和人?打架,又可笑又可悲,到?底是以德服人?还是以武力更服人?,他混沌了。
孔子啊、孟子啊,圣贤们,你们告诉我?,是我?站的还不?够高?吗?
梁若琼和魏停云彼此看着对方,梁若琼的发髻和珠钗都歪了,魏停云则披头?散发,鞋也掉了一只,相视哈哈大笑……
魏停云教育一旁盯着他们看的,嘉鱼和岸舟宝宝们,谆谆道?:你们要?做斯文人?,不?要?学爹爹,爹爹没?办法,别人?欺上门来?。
一年又一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岁月永不?变在流转。
反正黄粱衣梦生意也不?景气,他们腊月十几就早早回三?河村老家过年。
天气寒冷,魏家的房子也不?如府城密闭的好,又没?有取暖的炭炉,只有一个烧柴火的炉囱。
魏停云穿着丑极的大棉袄、棉裤,半靠在门框上嗑瓜子,头?发也没?洗,还有几根乱翘着,任谁看到?他,都不?会觉得这是个举人?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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