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忽然出了声,解了僵持的局面。
夏嵩满意地露出笑容,故作自责地拍了拍头:“都忘了殿下与沈家主是舅甥,该罚一杯,我自饮一杯。”
岑观言沉默地坐在顾仪身旁,望着她熟练地演出欣喜中杂糅着忐忑,又偷偷藏住面上的笑等等一连串的表情,为她斟了一杯清茶,放在左手边。
宴席看着宾主尽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却没有几人是在真正地享受其中。暗流涌动,各怀心思。
宴席结束后,岑观言拦住将要离开的夏嵩。
“夏知州,岑某有些事务不大清楚,还望夏大人不吝赐教。”
“岑大人尽管说,本官能帮得上忙的自然尽力。”
“此处太暗,何不去光下谈话呢,庭户厢房多,换一处比现在的位置好得多。”
岑观言难得露出这样的笑,与夏嵩攀谈了几句。夏嵩拍了拍他的肩膀,爽利地笑出声,两人去了另一边的厢房。
弃暗投明,改换庭户,是个极好的借口。
顾仪见岑观言计划成功,抬眸寻到沈期的位置,走到他身侧。
“沈家主不爱酒,可爱茶?”
“茶与酒,各有各的风韵,臣只是偏爱茶些。”
沈期不苟言笑,言语间不露一丝破绽,行了一礼,广袖垂下。
顾仪回了半礼,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从他手上接过一张小纸片。夜色昏暗,许多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们,在没有察觉异常后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沈期想离开,却被顾仪喊住,他回眸时透出些为难和不赞同。
“许久未见,既然沈家主爱茶,便与本宫去偏厅喝杯茶吧。”
她眼尾上挑,笑起来惊心动魄。灯下观美人,比寻常还要胜上三分。
沈期有些恍惚,眼前小辈的面貌明明是有些像先帝的,笑起来却与已逝之人很像。
她背着他做了坏事时就会这样笑,一笑沈期就知道又要给自家妹妹背黑锅,然后遭母亲一顿斥责。
燕婉最爱躲在母亲身后做鬼脸,等他找来时,露出灿烂的笑,天真而烂漫。
他似乎还能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外人在时装模作样地喊“兄长”,私下里在叫他的大名,闯了祸便会喊“哥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后轻柔甜美的声音响起,没有什么感情地对着他低声说了一句。
“舅舅。”
沈期无奈地应了一声,与她去偏厅,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相对而坐,门口还有侍卫把守,偏厅内有侍女沏茶,摆上黎州特有的糕点。
“殿下近来可好,身子瞧着瘦削,面色也苍白,可得好好注意身体了。”
长辈惯有的关怀,说出口语调平平。
顾仪靠在椅上,听窗外的更漏声。风声穿庭过,漏声催夜迟,水滴声响了好几次,她在心里数着,回话显得有些敷衍。
“不劳沈家主费心了。”
“黎州湿气重,殿下还是尽快回北方,年纪轻轻地莫要操心太多,积劳最易成疾。先太后已逝了,殿下再有个三长两短,臣有何面目见她?”
“沈家主慎言,本宫会活得很长的,倒是您还得补补身子,莫走错了路,追到前头了。”
“路自始至终不过一条,还能如何走,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顾仪拈起一块马蹄糕,略尝味道,蹙了蹙眉。
吃惯了岑观言的点心,都有些不适应其他人做的糕点了。
正想起他,有人轻叩三声门后,推门而入。
月色入户,人也如月色,偏生后面跟着个夏嵩。
“岑卿可真是谈了久,看来二位倒是投缘得很。”
顾仪似笑非笑,抬眸望着先进门的岑观言。
“殿下与沈家主看来也相谈甚欢。”
夏嵩语带笑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和点心。
戌时将近,人终究散了,顾仪冷冷地留了句“再会”,拉着岑观言回了那座小庭院。
弄影和苏复正收拾着室内的东西。
“岑卿看来谈得不错,他信你几成?”
顾仪压低了声音,弄影见状去门口守着,防止有人偷听。
“最多三成,没与我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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