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商闷闷地应了声,“我没事,你该上班就上班,那么大一个公司,你天天不去算什么事儿。”
“这你不用管,我在家也没耽误办公,现在视频会议又这么方便。”梁钧尧是真的不敢走开,他走开一两天不要紧,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是真的没法儿后悔。
还是再过些天,最起码等查理有着落了。
周挽商没再说话,微垂的眼睛里是浅浅的光,流转。
然而,就算梁钧尧近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结束工作从书房出来,找了一圈没找见人。
他的心一下提起。
两层大平层公寓,他们住在下面一层,梁钧尧当初就刻意避开了最高层,然而在他查看过客厅和楼道里的监控后,他还是发现周挽商上了顶楼。
梁钧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顶,门一开,夜风呼啸而来。
他眯起眼,看见朝外坐在低矮围墙上的周挽商,跟之前坐在栏杆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双脚都差点软了。
听见动静的周挽商扭过头看了眼梁钧尧,收起一条腿搁在二十多厘米宽的平台上,“别过来。”
周挽商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羊毛衫,风吹过来将对方最近瘦了不少的身型勾勒得一清二楚,风再大些,梁钧尧都怀疑人会被吹走。
他握着门把的手颤抖着,声音也抖得不像样,“我不过去,你下来,嗯?挽商听话,坐那么高干什么。”
周挽商神情松缓,反而笑了笑,“宝贝,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死了一了百了,最干净不过,为什么要活着?人终有一死,早晚而已。”
“那也不是现在!”
“你很清楚,活着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以为能找到有意思的事情,事实证明没有,”他瞥了繁华的城市夜景,语气略带感叹,“你看,人间这么大,却连一条狗都容不下。”
“你不是打算做餐厅吗?怎么不是有意思的事儿?”梁钧尧往前一步,却被对方的眼神钉在原地,“我知道路易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只要活着有什么不能解决?路易也不希望你这样。”
“路易死了挺好的,对它来说是个好归宿,这么脏的地方,不如不待。”
“胡说八道!”
“我胡说?”周挽商轻笑一声,虚飘飘的,跟这些天的低沉全然不同,似乎没有任何牵绊,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他在意,“最近发生的事情你还看的不够多吗?”
梁钧尧没办法否认公众的恶意,“你做导演,你很清楚每个人对信息的掌握量是不同的,是,我承认确实有一部分渣滓,但是大多数人对世界是抱有善意的,他们说出伤人的话也是在伸张他们能看到的正义,没有绝对的对错,在他们看来自己所坚持的就是对的。
“而且现在不是反过来了吗?只要给他们真相,大多数人是能辨明是非的。”
“然后呢?”
“然、后?”
周挽商唇边噙着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也似乎在嘲笑那些他看不见的人,“宝贝,下一次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些都会重演的,经验?教训?不存在的。”
“但你必须承认人就是这样的综合体,人性有阴暗面,也有光明的一面,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人类本身不会生存到今天。着眼当下,人性的光辉还需要质疑吗?”
“为什么不?时代的庸俗流于表面,还需要多说?”
梁钧尧紧盯着坐姿随意的人,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这可是三十多层高的楼,“时代归时代,时代里的人不能一概而论,你不能只盯着那些不好的东西。”
周挽商摇了摇头,似乎是无奈,也似乎是坦然,“我并不是在否定人性光辉的一面,再没有比人更善良的,也再没有比人更恶劣的了,尧尧,你还年轻,你只是看的不够多。”
“我也没见人家七老八十的人就放弃活着了!”
周挽商嗤笑一声,“你得承认人和人的洞察力是不一样的。”
“多得是活得坦然又通透的人,怎么就你一个非要去死?”梁钧尧话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太冲了,万一刺激到……
周挽商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人活在世,不管经历过多少,经历过什么,总需要一点希望,事业上,追求上,感情上,能得其一就应该满足。”
“你也有。”
“我没有,”周挽商望着茫茫的夜色,声音沉了下去,“得到幸福的人那么多,我只是……没有遇到属于我的、而已。”
周挽商前半句还状似无所谓,说到后面又有些自我厌弃的意味,梁钧尧一颗心高高提起,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去想如何应对周挽商的话。
初春的夜里,风很冷,却不及他心里空洞的冷。
梁钧尧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肯定自己没遇到?你是看到了公众的随波逐流,你能不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一直相信你、关心你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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