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都市言情>我在天南,望不到地北> 第九章 我们都坦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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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们都坦诚吧(2 / 2)

路绮雯和张季北走后,饭桌上安静下来,圆桌上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可惜准备吃它们的人,已经悲欢离散。

我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路绮雯之前的一席话,我们四个人真真切切听在耳中,是不是酒后胡言,大家心里都有数。

该来的,躲不过。

难受,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留下来的顾洺,因为我知道我跟他,迟早要摊牌。我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对张季北的感情全告诉他,恨不得他立即就骂我、恼我,甩手离去。

最残忍的话,最好的回答。

我嚅动嘴唇,看着对面那个垂着头正在喝汤的人,他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我还来不及开口,顾洺就起身盛了一盅冬瓜瓦罐汤,隔着大半张桌子放到我面前:“南南,你胃不好,先吃饭,菜冷了……”

我微微皱眉,思绪拧成了一个结。

我闭眼再睁开,有些抱歉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想吃了。”

“好,那我们出去。”顾洺起身,眼睛里深情款款。

他走在我前面,忽然驻足,转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在你开口之前,可不可以先等等,陪我走一走,好吗?”

我抬头看着他眉宇间坚决的神色和孤注一掷的表情,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他微笑,良久之后,温柔地轻声说道:“南浦大桥。”

南浦大桥,我们闹着扔下纸飞机和易拉罐拉环的地方,那儿深不见底的江水里,还藏着我们各自不肯说的秘密。

“听你的,我们去南浦大桥。”我转头,笑着答应他。

结完账,我回头看着灯光下那一桌未动多少的残羹冷炙,就像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斑驳过往,我们可以回头看,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跟在顾洺身后走出去,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停在南浦大桥下的桥墩处。我一下车,一路沉默不语的顾洺就过来了,体贴地挡在汽车疾行的车道边。

而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往上次停留过的地方走去,脚步不紧不慢。

站在江边,身体感到丝丝凉意。

感到丝丝凉意的,还有那颗残缺的心。

走路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人行道栅栏外,汽车疾驰而过,昏黄的路灯光照着地面。

我们在上次聊天的地方停下来,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日复一日东流的江水。

顾洺把双臂搭在栏杆上,背过身子,望着我,继续说:“你上次避着我匆忙写完字就丢下去的纸飞机上的内容,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期望的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有人说,有心愿的时候,将愿望许在一对易拉罐拉环上,扔到江水中,就能实现。那你剩下的愿望又是什么?”我不回答,假装看向远方的城市,打断他的话。

顾洺笑起来,语气里夹杂着三分高兴七分无奈,说:“我很高兴南南能记得我说过的话。可第二个愿望,似乎难以实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拉环许愿的事灵不灵验。”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用他的话回他。

顾洺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趴回栏杆上,叹息声飘散在风中:“已经试过了啊……”

我脱口而出:“交换吧,你告诉我你写的,我说出我写的,公平交易。”

“真的?”顾洺双目一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光熠熠,让人捉摸不透。

我点头,掏出手机:“要是你不好意思说,我们写成短信,存进草稿箱,交换。”

“成交。”顾洺嘴角一扬,拿过我的手机,再将自己的手机放到我手心。

两分钟后,我干脆利落地说:“好了,给。”

顾洺还我手机,望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让我错愕的温柔。很快,他无所谓地笑笑,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笑着念道:“希望顾洺一生平安喜乐。”

他的话萦绕在我的耳边,我点开草稿箱,那一行白底黑字轻而易举地跳进我的眼中——顾洺想给南南幸福。

04

我的目光瞬间凝滞。这八个平凡无奇的字瞬间戳中了我的心。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已经雾霭一片,愈来愈浓。

“很久以前我学过白居易一首诗《南浦别》,诗是这么写的:‘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当时不懂它的意思,还心想着这糟老头没事吧,分个别而已,哪来那么多酸腐句子,还凄凄落泪、西风作陪,你说你走就走吧,还使劲回头看干什么?回头看一次就肝肠寸断,不如好好离去,不要再回头了。回头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干脆点离开,要那么放不下啊……”

顾洺还在笑着说话,我扑进他的怀抱,他的心跳声就在我的耳边,“扑通扑通”,每一声都让我心疼。

顾洺慢慢环住我,下巴轻轻贴着我的头顶,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南浦是指分别之处,人们一旦到了难舍难分却又不得不分别时就会相约南浦,用来代表留恋和祝福。我读书不多,不知道古时候的南浦和现在的南浦是不是同一个地方。我心里想着,南南终于想跟我分别了,那我就陪她走一走,送一送她,我给不了她幸福,分别时让她记住我也是好的。”

我抱住他的手缓缓松开。

顾洺渐渐放开我,笑着帮我擦干眼泪,双手放在我肩头,眼睛里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顾洺的第一个愿望——希望南南能天天开怀大笑,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所以南南不能因我掉泪。顾洺的第二个愿望——希望能给南南幸福,伴其终老。可是,对不起,他很努力,上天却还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南南,顾洺的第三个愿意,你想不想知道?”

我死死揪住他的衣袖,拼命摇头,明明不想哭,眼泪却“啪嗒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一颗心已经被我伤得破碎不堪,却还在说着安慰我的话。

他俯身看着我,良久,终于将我的泪水擦尽,然后一字一句,誓言般开口:“我的第三个愿望——如果我不能给你幸福,让张季北取代我,让你幸福。我愿你们白首到老。”

我又哭又笑,站在他面前,像个傻子般呓语:“其实他没有那么爱她,对不对?那些梦想,没有她,他自己也可以达成的,对不对?他一定放得下的,对不对……”

顾洺没有回答我,笑笑转身朝前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他一直走,走过绵延的桥尾,走进那四合的夜幕中,走进如潮水般的人流中,消失了。

很久后,手机“叮咚”一响,顾洺的一条短信出现在收件箱。

“永远别猜,因为你不是他。”

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无话可回,无话能回。

翻到草稿箱和收件箱,盯着那两条信息,我按下选项,删除,确定。

再见了,顾洺。

在南浦大桥和顾洺分别后,我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见过他,听说他专心跟他舅舅学做生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校园里的宿舍楼焕然一新,新生住进去时,我才恍惚间明白,自己是一个应届毕业生了。

陈婷婷考研不尽如人意,打算再战一年;李优优租住到了外面,看她在朋友圈发的照片,酒局、饭局不断,虽然辛苦,但过得也还不错。

而我因为帮电台画了许多广告,和陆逸风熟悉后,他很照顾我,将我引荐给了中林企业广告传媒公司,在老林手下干活,说在他那里,更适合我发展。

老林是个职场强人,我在他手下待了一段时间,也算他的左右手。老林人不错,对工作很狂热。这点和我截然不同。我工作能力强,但是不愿意让工作塞满我的生活,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我会利用其他时间画画,哪怕是上班空当。

老林很多时候都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项目能完成,他对我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忍耐和仁慈。

这天,老林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还在梦中,拿过手机口齿不清地“喂”了一声。

“南瑾,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上班,炒你鱿鱼信不信!”

聒噪的声音似要震破耳膜,我将手机拿远点,瞌睡已经醒了一大半。我干笑两声,笑嘻嘻地开口:“林总,今天周六,你剥削员工也得有个底线。我今天是正常放假,不算放假的话,我请假。瑞虎那个项目,我做得差不多了,后续工作交给阿杰吧。”

果然,听到“请假”这两个字,老林瞬间成了牛魔王,气哄哄地骂道:“你看你这个月请了多少假?只要没病,就赶紧过来!这是个大单,还有些问题,你过来我再跟你详谈。要是没来,你就可以卷铺盖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我毫无反击之力,皱皱眉,伸了一个懒腰。老林突然发飙,看样子此事不容小觑。

“生活呀……”我打了个哈欠爬起来。不管怎么样,今天睡了个美容觉。

我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空荡荡的公司里,只有老林办公室的灯亮着。我推门进去,阿杰坐在沙发上朝我使眼色,示意老林正发火。

“哟,大画家终于来了,可叫我一阵好等。”老林喝着咖啡,跟电话里的人仿若不是同一个,故意打趣我,“你男朋友呢?就高高瘦瘦,隔三岔五等你下班的那个。”

“啊,他叫张季北,和你的朋友陆逸风是同事,我朋友,不是男朋友。”我回答。

老林也不介意,指指椅子,示意我坐下,说:“行了,别贫嘴,看看桌上的材料。这个项目投资方说色彩不够鲜艳,故事创意不够,亮点也不突出,要我们重新拿出策划案。这个项目要是能拿下来,我放你一个星期假。”

“真的?”我翻看着资料,抽空抬头看了下老林。

“不假。”老林面无表情地回答。

阿杰接话:“林总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故步自封,闷在办公室想创意,要我和你走出去,亲近大自然。瑞虎这个广告的主题是‘自然和冥想’,要求画出灵动的感觉。”

“瑞虎在国外名气很大,大老板想打开上海市场,想找一家本土公司合作。他们公司舍得投钱,只要看得到利润空间和发展前景就会实干。我们要是傍上这艘大船,人脉、资源、资金、利益,不可估量。”老林耐心解释道。

“听说电台也在和他们合作,宣传渠道很广,大家都想抢这块香饽饽。”阿杰在我耳边提醒。

我说:“去山里写生,找找故事和漫画灵感,人物形象也重新设计,怎么样?”

老林站起身,指着书架上我送给他的那本漫画册:“你啊,我要求也不高,像这个‘天北地南’一样,画一个能让投资商满意的画稿就行。”

我撇撇嘴:“是《天南地北》,不是‘天北地南’。”

“我管你什么东西南北,反正十天后给我一个结果,别磨磨唧唧的。你和阿杰准备好了就出发,我还有事。”老林丢下我们两个,取过一旁的西装外套,边看手表,边急匆匆出去了。

我跟阿杰叹气,商量后,觉得时间紧迫,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去天马山。

晚上七点多我回到家,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月光皎洁,对面房间里很明亮,张季北穿着薄薄的睡衣端着一杯白开水,也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月光照着他修长的身躯,投下静谧的影子。

阳台下簇拥的栀子花送来了阵阵清香。我们没有说话,相视一笑。

他沉默许久,取过墙壁上挂着的吉他,缓缓地说道:“今天想听什么歌?”

“你唱的任何歌。”我微笑。

这大半年的夜晚,我们常常这样,隔着阳台,有时候他在练吉他,我听他唱歌;有时候我在看书,他躺在躺椅上听歌。

我们偶尔静望。

对方就在,不说话,却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一首《南方姑娘》,飞鸟先生想献给观众席中的游鱼小姐,感谢这不可避免的相逢,感谢这四季如春的岁月。希望她喜欢。”他笑着看着我,低头拨动了琴弦,柔和的音符传进耳朵。

他看了我一会儿,颔首弹奏,低沉的声音飘在夏日的夜空中:“啦啦啦……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话不多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悠扬……”

我心平气和地听着他唱。

张季北温柔地低声唱着,唱到副歌部分,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正对上我明亮的眼睛,那些被安慰的时光,在我们的对视里静静流淌。

“南方姑娘,你是否习惯北方的秋凉;南方姑娘,我们都在忍受着漫长;南方姑娘,是不是高楼遮住了你的希望;南方姑娘,你是否爱上了北方……”

我们的阳台都没有开灯,只有外面霓虹灯投射过来昏暗的光线。如果张季北看得仔细,他会发现我眼睛里水光一片,因他而涌起的感动和幸福填满整颗心。

我的世界忽然就这样静止了,张季北唱完了,我脑海中的旋律还挥散不去。我看着他阳台边被露水染湿叶子的晚香玉,咧开嘴,笑道:“我觉得……高楼没有挡住南方姑娘的梦想和希望,她不怕忍受漫长的时光,也不怕这四季的秋凉,因为她已经爱上了北方。”

我站起来,看着他被风吹起的头发,说道:“很棒的演出,谢谢。”

“听众的赞美是我无上的光荣。”张季北将吉他重新挂回墙上,回头望着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说:“有点忙,明天一早要去一趟天马山。我交上去的一个漫画稿,上司不是很满意,我和同事打算去写生,找找灵感。”

他点点头,看向夜空,说:“有人陪着就好,自己注意安全。”

“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忍不住调侃,然后低声说道,“我都明白,放心吧。”

“雨伞、雨衣、干粮和防虫喷雾是必需品。”他扭头,将没有喝完的小半杯水倒进那盆晚香玉的泥土里,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自己别走太远,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我说。

他放下杯子,看着桌上我因听歌而忘记喝的咖啡,然后陷入沉默。

良久,他说:“少喝点咖啡。晚安。”随后关上了阳台门。

“好。晚安。”

我转身,也想学着他的样子将咖啡倒掉。

看看自己窗台那盆绿油油生命力旺盛的绿萝,再看看手中尚不知有何副作用的“咖啡肥料”,我沉默了片刻。

末了,我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05

第二天出去的时候,天气阴沉沉的,老天垮着一张脸。

莫非真被张季北说中了?

阿杰一早驾车来接我。他穿戴得像个防毒战士,背着超大容量的旅行包,乐呵呵地走到我面前帮我拎东西,说:“小南,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我扑哧一笑,看着他多得过分的行李,左边看看,右边摸摸,笑得很无奈:“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吗?轻装上阵才好办事,这大包小包不会是老林吩咐你带的吧?”

“拉倒吧。”阿杰白了我一眼,将我和他的东西全部丢进后备厢,“老林那个剥削家会这么体贴?我是怕准备不充分,交不出他要的东西,我们都得喝西北风。”

我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无耻地说道:“请大侠多多关照。”

阿杰拍了下我的脑袋,笑道:“好了,上车,我怕会变天,车子不开进山里,到了山脚下,我们走路上去。”

我听话地上了车,随后给老林打电话说我们出发了。

阿杰驾着车,目不斜视,微微偏着头问我:“剥削家说什么?”

“这三个字,有本事你当着他的面说。”我鄙夷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递了一片口香糖给我。我嚼着口香糖,说:“老林说完不成任务,叫我们提头去见他。”

“那我得先去买把青龙偃月刀,我头大脖子粗,到时候好一刀抹了。”阿杰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吹了一个泡泡,口香糖“啪”地粘在嘴角,舌头卷了一个圈,把它收回嘴里,笑道:“那我要倚天屠龙剑。”

说完,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三个小时后,车子在天马山山脚停下来。

停好车,阿杰一手拿着一个书包走下来,我伸手就准备去接,他张嘴拒绝:“本大侠罩着你,你的书包归我拿。”说完,他前面背一个,后面挎一个,自己像挤在汉堡中间那片白菜叶。

“辛苦你了。”我戴着耳塞,朝他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好说,走,取经去。”阿杰说着往前开路,我颠儿颠儿跟在他身后。

太阳没有出来,整个山林笼罩着一层雾气。我们从山脚往上面走,偶尔还能听见“哗哗”的溪水声。

山谷里开着很多不知名的小野花,自然雕琢的天马山笼罩在阴霾天气的云雾中,颇具朦胧美感。

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一路往上,朝山林中越走越远。

待看见翠叶环绕的小道下,有一片静谧的湖,四周开满了女贞花,我跟阿杰相识一笑,决定在这里取景写生。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下午的时候,天空中的黑云越来越厚,一道闪电猛地劈下,轰隆的雷声滚滚作响,呼呼的山风刮得我们的画纸哗哗乱飞。

“阿杰,要下雨了,我们先走吧。”我看了看天色,周围的游客已经寥寥无几。

话音刚落,“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珠就打在了白色的素描纸上,晕染开一圈圈水纹。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令人猝不及防。

“阿杰,下雨了,我们快找地方躲雨。”我急忙穿好雨衣,将速写板收了起来,对着阿杰着急地喊道。

阿杰咬着笔杆,正在勾勒湖对面一棵斜生的松树,敷衍地回复我:“快了快了,给我五分钟。”

我撑开伞,想给阿杰遮遮雨,却发现风太大,根本撑不住。我赶紧拿出备用雨衣,批在他身上:“大哥,你不要为了工作不要命啊。你看这天气,我们再不下山,恐怕回不去了。灵感这种事没准的,所以我们别急这一时半会儿,先找路下山。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好像很偏僻,回到大道上才保险。”我说得有理有据,不信他不听。

“是是是,就好了,一分钟一分钟,帮我保护画。”画纸沙沙作响,阿杰快速地涂着线条,左一撇,右一提。

这个疯子!

我心里着急,抬起左脚,做了个想踹他的动作,但又无奈放弃,将伞费力地举在画纸上方。

“噼啪——”

一道闪电猛地斩落,在我身后炸响。

我吓得一个战栗,哀求道:“快点啊!”

紧接着又是一个惊雷,天地像一个咆哮的黑色旋涡,瓢泼似的大雨哗啦哗啦淋下来。

“阿杰,我们快走,太危险了!”我顾不得讲道理,蛮横地拉着他往回走。

阿杰落下最后一笔,将湿透的画板宝贝似的揣进里层衣服,匆匆忙忙地套上雨衣,眯着眼睛拉着我:“快走快走!”

雨水淋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像两只慌张的小兽,在瀑布一样的暴雨中奔跑。雨越下越大,走了一段路,我的鞋子里面全是泥水,每前进一步都很艰难。

忽然,在前面带路的阿杰回头,急忙跑到我身边,扯住我:“雨太大了,我认不清路!我们好像迷路了!”

我吓傻了,左瞧右看,发现这条路真的没来过。我担心地抓住他的衣服,声音里有了恐惧:“怎么办?”

“先找地方避雨!”阿杰咬着牙,指着前面,带着我朝不远处一个小草棚跑去。

草棚破旧不堪,看来是搭建很久了,发霉的茅草根本抵挡不了风雨。我们俩缩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燥的地方,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打电话问路。”许久,阿杰眉头紧蹙,脸上满是焦急,他掏出手机,“没电关机了!小南,你的手机!”

我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红色的低电量符号,心里叫苦不迭。先前拍照几乎把电量耗尽了,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

我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快速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张季北的电话号码。

电话在响了三遍后接通了。

我如溺水抓到救命稻草的人,欣喜地说道:“喂,张季北,我是南瑾,我现在……”

“你好烦啊。”路绮雯的声音忽然传进我的耳中。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啪”地被挂断。

我愣愣地握着手机,心里猛地涌出丝丝疼痛。

怎么会是路绮雯?怎么会是她?

“怎么了?”阿杰哆哆嗦嗦地问我。

“没事。”我淡淡地应道,转而又找出顾洺的电话号码。在拨出的那一刻,手机的电量消耗殆尽,自动关机。

阿杰不禁皱眉哀叹道:“完了,求救不了了。”

我望着草棚外的大雨,恐惧感反而减弱了不少。我望着阿杰,说:“看这雨势,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我们还是冒雨去找路吧。大夏天淋湿了感冒一场而已,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好,听你的。”阿杰恨恨地道,语气里透出不服输的坚决。

我咬紧嘴唇,和他一起重新冲进了雨中,狼狈地踩着松软的泥地前进。由于下雨,不时有土块塌陷下去。经过一个陡峭的山坡时,阿杰先爬了上去,回头朝我伸出手:“小南,别往下看,踩住左边那块石头,小心点。”

我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在快要抓住他的手时,左脚一滑。我尖叫一声,从山坡上掉了下去。

“小南——”

头顶上方传来惊叫。

我沿着山坡骨碌碌地滚了下去,不断有树枝刮过我的脸颊、身体,呼呼的风擦得脸生疼,那种犹如坠入深渊的恐慌传遍全身。

一个树桩拦住了我,我躺在地上,满身泥泞,已经失去了痛的知觉。巨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我的脸上,我微微启唇,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张季北……”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我沉沉地闭上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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