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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结束时已经将近八点。
阿姨收拾完就走了，韩特助多留了一会儿，主要是和蒋执对接工作上的内容。
剩下无所事事的姚摇，就只能充当女主人的身份，一瘸一拐地把路美盈带进客房。
大概是人老了，就会活得通透许多。
原本姚摇还担心她心情低落，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心情反而很好。
姚摇坐在沙发上，看着路美盈整理行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到卢斯恩，她突然翻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姚摇。
姚摇愣了一下，接过来。
那是一张合照，卢斯恩揽着路美盈，两个人穿着那个年代时髦的衣服，卢斯恩笑得内敛却开心。
光从气质上看，就知道他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儒雅俊逸，甩李四健那个王八蛋八百条街。
不怪蒋雅萍喜欢，对于路美盈当时的条件来看，也确实是高攀。
突然有了个这么优秀的父亲，姚摇难免有些不平静。
又有些骄傲。
路美盈见姚摇对那张照片爱不释手，就干脆把照片送给她，“你回头想看就看，反正我看了这么多年，也都记住他什么样了。”
姚摇抬起头，看向已经老了的母亲，她这么多年饱经风霜，含辛茹苦地把自己拉扯大，如果卢斯恩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吧。
虽然很艰难，但她还是一点点，风雨无阻地长大了。
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在卡包里，又翻拍一张，姚摇才从卧室出来。
这个时候，蒋执正在对着电脑工作，见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扶她，“跟阿姨聊完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里只开了一个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小方天地，其余的部分氤氲在淡淡的光影里，透着静谧又温柔的气氛。
蒋执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纤细白皙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帮她按摩。
莹润的脚趾随着他的揉捏蜷缩着，姚摇靠在柔软的后背上，有些舒服。
按摩了一会儿，蒋执又看了看她的绷带，“胳膊还难受吗？”
“还好。”
姚摇回答，视线情不自禁与男人对视。
暗昧的光影里，男人眼眸漆黑，有情欲在浮动，下一秒，他俯身凑过来，咬上她的唇。
好像自从正式在一起后，他对她的瘾越来越大。
这个吻强势而热烈。
就连空气也随着深入浅出变得粘稠。
但一想到客房离客厅很近，稍稍弄出动静就容易引起注意，姚摇亲了一会儿便强行停下来，伏在他的肩膀上轻喘，“我有事和你说。”
蒋执帮她擦去唇角的水痕，“嗯。”
姚摇搂着他的脖子，“我妈今天告诉很多事，是个很长的故事，可能要说很久，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蒋执无声弯唇，“你觉得你在这，我能正常工作？”
……这倒也是。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总要努力克制，才不至于擦枪走火。
蒋执盯着她莫名娇妩的模样，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软肉，柔声道，“你说吧，我听着。”
得到他的应允，姚摇这才一五一十，把路美盈，蒋雅萍和卢斯恩之间的事讲故事似的说了出来。
蒋执手撑着沙发靠背，认认真真地听。
等说完，姚摇拿出手机里翻拍的照片给男人看，语气跟献宝似的，“你看，他就是卢斯恩，是不是很帅？”
若是姚摇说别的男人帅，蒋执一定会不爽，但她夸的这个人是她的生父，蒋执就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敬畏。
修长的五指接过手机，姚摇躺在他肩膀上，“你看这个鼻子，眼睛，还有脸型，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像？”
蒋执端详着照片里的男人，又垂眸仔细看了看姚摇，赞同道，“是有些像，不过你更秀气一些。”
姚摇听着满意，在他下巴上亲了口，“你觉不觉得，你跟我爸的气质也有点儿像？”
蒋执挑眉，“是吗？”
姚摇点头，“你小时候不像，现在的气场像，”说着，她抿了抿唇，“可能我跟我妈眼光也有点类似。”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调始终上扬，能听出来，她现在心情很好。
是实打实的，由内而外的高兴。
蒋执刮了下她的鼻子，眼里是满满的宠溺，“看来卢先生真的让你很骄傲。”
“那当然，”姚摇点头，有些害羞，“我刚刚还在百度上查了，去世之前，他在学术上做了不少贡献，那么年轻，已经很厉害了对不对？”
蒋执对卢家还算有些了解，他们家确实代代出人才。
但可惜，心理素质不是很好。
大儿子卢斯恩抑郁症自杀，二儿子因为生意失败被泼脏水进了精神病院。
现在卢家的两位老人只有一个小女儿，小女儿嫁人后，老两口也没了精神支柱，看起来郁郁寡欢。
“确实厉害，”他赞许道。
姚摇眼神又忍不住落寞下来，“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该多好。”
卢斯恩和路美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她不会从小到大就一直搬家，妈妈也不会因为她的学费四处奔破，劳累到大晚上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哭。
但她……不怪他。
就像她和蒋执一样，谁都没做错什么。
只是有些可惜，和遗憾，第一次认识他，竟然是用这种方式。
见她有些低落，蒋执额头与她相抵，“那你要不要也听听我的故事？”
姚摇抬起纤长的睫毛，“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蒋执笑：“我也是人，我也有好多话想对最亲近的人说。”
这话让姚摇有些高兴，她很乐意做蒋执的倾听者。
乖乖在他怀里坐好，她声音糯糯的，“那你说。”
蒋执没有她那么会讲故事，冥思片刻，简单概括，“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和我生气吗？”
姚摇思绪空了一瞬，这才回想起来，出事之前，她要回家质问他来着，可经历了那件事，还听到他的真情告白，她就把那件事完全抛诸脑后。
如今提起来，也是一点火气都没有。
姚摇：“我记得的，那天晚上你自己回了老宅，骗我说工作有应酬，还是楚潇潇告诉我的，另外，她还说蒋阿姨给你介绍了相亲对象。”
蒋执毫不避讳，“确有其事，但我没同意，还和她把话都说说清楚了。”
姚摇下意识坐直身子。
蒋执语调平静，“不光我，还有外婆，我们一起，和她谈了谈。”
“……”
三个人为了她的事面对面的谈判，姚摇扯了扯唇角，怎么想都觉得场面非常修罗。
“其实也不算谈，”男人轻笑，“毕竟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我只是告诉她，我要定你了。”
“她没资格反驳，你也知道，她对我没尽过义务，”顿了顿，蒋执眸光变得深沉，“她不爱我父亲，甚至，她把和我父亲在一起这件事，都当成一个人生污点。”
蒋雅萍的确不爱蒋执的父亲。
那只是年少一时间的荷尔蒙失控，加上他父亲可能的确在某方面比卢斯恩有吸引力，所以就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可姚摇却觉得，她大概也没那么爱卢斯恩，只是千帆过尽，觉得这个男人最好罢了，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
蒋雅萍不完全是一个坏人，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好人。
正是她的任性，造就了蒋执成长路上的情感缺失。
姚摇深深领悟这一点，突然很心疼，“你恨她吗？”
蒋执眼眸低垂，昏暗的光线下，难得露出柔软的一面，“恨过吧，小的时候，会觉得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那么好，自己的妈妈看起来却很厌恶自己。”
姚摇：“……”
蒋执扬唇轻笑，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后来就不会去想了，只是觉得有些沮丧，原来不是每个孩子的出生都是被人期待的。”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近乎蜻蜓点水，可姚摇却觉这些话，像一声闷雷，狠狠把她震住。
这些想法，和她第一次被李四健抢走钱的时候，一模一样。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父亲，为什么她出生没多久，就要跟母亲奔波，为什么那个生她的人，不光不养她，还要像魔鬼一样缠着她。
也曾觉得这样的人生很不公平，乃至带着浓浓的恨意，要是他死掉就好了。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从出生就开挂，无比顺风顺水的男人，居然和她有着同样的感受。
姚摇说不出这一刻的心情，只能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见她眼底清澈，饱含疼惜地看着自己，蒋执心口一暖，蓦地一笑，“不过这种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姚摇眉头微挑，“怎么打破的？”
蒋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手指在她轻颤的睫毛上刮了下，“因为有个人，在我十九岁那年，出现了。”
“……”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那懵懵懂懂地看着我。”
“……”
“也就是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出生，应该是有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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