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已无后顾之忧,随手拿起盘中粽子吃了起来。
丧公子道:“裴兄将门之后,英雄盖世,能留下来听我这乡下小民絮絮叨叨,分属难得。”
裴旻点点头,道:“不知道我要听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一个小孩子的故事。”
西北陇右敦煌县城外,居住着一户普通的猎户,在这户人家里,男人耕田打猎,女人洗衣织布,他们一家人过着极其艰苦而简朴的生活。
他们膝下仅有一子,小名宝儿,夫妇两人将之视若珍宝,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家里穷,经常没有饭吃,没有衣穿,但省吃俭用,生活也还过得去。两人含辛茹苦将宝儿养大,只盼孩子将来能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
可惜天意弄人,正当宝儿五岁那年,他的父亲无意间在敦煌密林中猎得了一头极其珍贵的紫貂儿,据说这种紫貂有极好的滋阴补阳之药效,貂皮亦极其珍贵。但由于其数量稀少,而紫貂行动又快如闪电,所以极不易得。
当地县太爷风闻此消息,便上门强行索取,老猎人只是不依,双方一言不合争执起来,县太爷恃强凌弱,指使爪牙将那老猎人活活打死,将那紫貂抢了去。
而后,那恶人又扬言被老猎人打伤,将宝儿母亲卖至关外为奴,以此抵债,敦煌县地处偏远,所谓天高皇帝远,县太爷便是当地独霸一方的土皇帝,谁也奈何他不得。可怜宝儿他从此便成了无父无母、嗷嗷待哺的孤儿。
眼看宝儿食物断绝,快要饿死之时,老猎人家里长期豢养的一条名叫大黄的大狼狗将宝儿叼到了狗窝中,将宝儿与自己的狗崽放在一起。从此,宝儿便吃上了狗奶,与狗儿为伍,与野犬争食,但他总算命不该绝,就此活了下来。
两年后,大黄误吃鼠药而死。
七岁的宝儿孤苦伶仃,只得自食其力,他学会了翻寻垃圾堆,学会了跪地乞讨,学会了偷偷摸摸,学会了坑蒙拐骗,一切,只为了能有口儿吃的,只为了生存下来,尽管他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最惨的一次,他行窃失败后,双腿被打折了,牙齿也掉了几颗,浑身片片青紫,半死不活的被人扔在了郊外的乱葬岗。
黑夜中,几只野狗的眼里闪着可怕的幽蓝的光,但却是这几只狗给他衔来一些果腹之物,让他得以续命,只因他身上带着浓浓的犬类气息。
是夜,狂风乱舞,四处飞沙走石,宝儿身上的伤痛无休止的折磨着他,他挣扎着,奋力爬到乱葬岗的路边,他躺在那里,怅惘灰天,眼睛里却不是绝望,而是无情、是冷漠、是坚毅,他的心比冰还冷,比铁还硬,他要勇敢的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他也要偷生,因为他还有那么一丝念想:他还要去寻找他那可怜的母亲。
一个雍容华贵的紫袍人路过了这里,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眼里的绝决,他带走了他。
宝儿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在这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是,这里是另一个残酷世界,一个更加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这里比他在敦煌求生更困难百倍,因为在这个地方,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
一个密室,一个馒头,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吃到那个馒头,可以填饱肚子,而得到馒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其他的人,宝儿做到了,那一年,他八岁,从此,他愿意做一个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强者。
一个女子,与宝儿年龄相仿,她娇柔如玉又孤苦无依,同样为紫袍人所收养。
两人同病相怜,宝儿喜欢上了玉儿,两人脉脉传情,心意暗许。可是,她却被紫袍人分到了最残酷的杀手训练组,她惨遭奸污,不得不忍辱负重,后来,玉儿将几名同伴一一杀死,终脱颖而出。
而最后,宝、玉二人却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两人必须同取一个目标,而两人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达成目标,现实就是这么无情。
他回来了,她死了,不知是他杀了她,还是她为他而死。那一年,他十八岁。
他没有抱怨,没有恨意,因为他的一切,都是那紫袍人给他的:他的食物,他的用度,他的无情。他称他为尊主,他对尊主视若神明,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他出师了,他冷酷无情,杀人无数,从此,丧家犬成了当世最厉害的杀手之一。
他遍寻关外各地,黄沙莽莽,母亲已客死异乡,无处可寻,从此,他自命丧家犬,独居长生园,除非尊主召唤,否则终日吃喝弄犬,尽情享受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似乎要把小时候失去的一切弥补回来。
故事告一段落,但这场猫鼠游戏,必须有一个了断。
正是:
颠沛流离不知痛,随波逐流浪涛中。
人生不过一场梦,酸甜苦辣总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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