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青心里像压着颗石头,说不出个滋味来,宁氏族长在这时却叫她去大宅。
她站在老族长面前,发呆似的看着老族长把玩着手里的竹叶青。那竹叶青似是刚刚蜕过皮,颜色如刚剥开的翠绿葱叶,她觉得那蛇的颜色格外鲜明好看。
“三叔公怎么这时叫我过来?”她故作闲谈般问:“难道是保我进商会的事情有眉目了?”
“不,那件事要再等等。”老族长说。
宁夏青眼神一垂,眼中的戒备消了几分。
老族长又说:“商会如今是个是非之地,若我此时让你进商会,那反倒是害你,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又何必故意试探我?”
宁夏青低着头,不说话了。
良久,老族长才说:“终归是宁家人,我虽看不惯你爷爷和你,却还是不会害你。”
她懂得这个理。
都姓宁的人,到底要比外姓可靠多了。
她前世被谭文石算计,被谭文石当枪使,替谭文石对付宁氏。那时,她只当宁氏是最大的恶人,以为世上不会有比宁氏更恶毒的人了。可她死了一次才知道,原来世间的险恶永远超过她的想象。
家族内部的利益千丝万缕,因亲缘而衍生出来的利益总会反过来维系亲缘本身。
她懂得这个理,也懂得她三叔公为什么跟她说这句话。
前几日,灰头土脸的宁致恒终于被从牢里接了出来,宁夏青虽然没有现身,却让董子真送去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还白送了两匹“功德圆满”给宁致恒,让宁致恒裁两身新衣去去晦气,摆脱从前的霉运。
正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她三叔公才会跟她说这句话。她和老族长都明白一个道理,因亲缘而衍生出来的利益永远会是和解的契机。
如今,并不只是宁夏青有和解之心。
在经历了宁致恒一事后,宁大老爷元气大伤,如今再也没有力气去刁难宁夏青,也不再视宁夏青为敌了。对于从前的恩怨旧账,双方均默契地绝口不提。
而宁三老爷因为谭文石而损失惨重,如今要不是有宁二老爷用作坊里的料子救济着,宁三老爷手下的铺子怕是连进货都困难。
在滚滚洪流面前,过去的恩怨就算了吧,人总要向前看。
老族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怪我偏心,老大和老三都一把年纪了,你毕竟是晚辈,退一步给他们个面子,对你而言也不是坏事,毕竟你从前名声不好,人人都说你不肖,虽然你不在意,但到底还是可能影响你将来的路。”
宁夏青点点头,对此并无异议。晚辈退让一步本就是应该的,而且她的名声的确是不好听,虽说她不在乎,但宁老太太和曹氏其实心里是在乎的,宁夏青要是能摆脱不肖的名头,老太太和曹氏也会乐意看到。
不过,说起名声……
她有些担忧地说:“三叔公,关于井七的死,您肯定也听到了不少流言吧,如今我的名声……”
族长却忽然打断道:“谭文石已经进商会了,是从前齐高原阵营的人合力举荐的。”
宁夏青忽然心口一震。看来萧氏是打算让谭文石做下一个齐高原了。
如今商会动荡,这时候就算有人请宁夏青进商会,宁夏青都不愿意进,难道谭文石会看不懂这样的局势?可他还是进了商会,究竟是谭文石自信能够在暗流汹涌中活下来,还是谭文石也是被逼无奈呢?
宁夏青只觉得,谭文石怕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谭文石跟宁氏已是彻底反目,此时若是什么都不做,难保日后不会被宁氏报复,而谭文石此时名正言顺地站在萧氏那一边,有萧氏做靠山,宁氏反倒一时无法拿谭文石怎么样了。
谭文石如今风光无限,连带着杜秋桐都扬眉吐气了,这样的风光与过去的齐高原有何不同?就连这身不由己,也与过去的齐高原别无二致。
终归都是表面风光的棋子罢了。棋子一个接一个地被吃干抹净,而吃人不吐骨头的萧氏永远在背后高高在上地安然冷笑。
萧氏永远在笑,而棋子连遗骸都被沉入阴谋的潭底。齐高原便是一个血淋淋的前例,而谭文石又能得意到几时?
老族长低声说:“外头的非议便如流云易散,你无需在意。倒是井七的死还有谭文石进商会的事,背后意味着什么,这更值得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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