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脸猥琐,不像好人,旁面的那个黄发碧眼男子更是如妖魔一般,半点没有修道中人闲云野鹤、寄情山水的气象。
“吾乃南山道人,这是我道友,北山道人。”
满经天胡诌,曹吞点头称是。
青年男子点头,不再阻拦二人,目送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之中,口中喃喃自语:“南山道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但见此地景象与心中所想绝不相同,高级会所本该是一片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之象,此地却是一条宽广、漆黑幽深的长廊,一直通向长廊远处的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那是一条旋转上升的圆形通道的入口。长廊上点缀着微弱的烛光,映的此地灯火阑珊,叫曹吞满心意兴豪情都消散无踪。
二人穿过长廊,回环着登上通道,霎时间,都觉得一阵失神。
长廊与通道较为低矮,本给人以压迫、沉闷之感,而在登上二楼之后,上方陡然变得空旷高远起来,天花板高远,约有几百米,以琉璃铸成,外面的天光折射进来,撒下一片绚丽光芒。
而前方更是恍若无边,竟有百里之远。
这样一大片旷远的空间被墙壁牢牢围住,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大?”
曹吞自语,不敢相信。
“放松,不要这么紧张。”
满经天一脸的无所谓,闲庭信步,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不住的为曹吞解释:“这是运用了空间法则......”
“这是渤海中的大海妖,被人斩杀后剔出的骨头,坚硬无比,被拿来雕刻成了茶几。”
满经天指着一处巨大的“茶几”说道。
曹吞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骨架,约有几十米长,头颅之处被生生凿开,形成一口喷泉。中间的龙骨亦被挖开,形成一条仿若小溪般的水道,接引来喷泉中溢出的清水,冉冉而流,经过插入地下的尾骨,与龙首形成一个循环。清泉中有一个接一个的酒杯在缓缓流淌,龙骨旁面的肋骨,每一根都有近两米宽,被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光华皮毛包裹住,做成一个沙发的形状,有几个年轻人正分坐左右,一边说话,一边从水中拈起酒杯高饮。
“还真是凡人不敢想象的奢侈生活啊。”
曹吞暗想,这样的一个“茶几”要是放到现实世界中不知道要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在此地却只是“茶几”而已。
“这里不应该有那种摊位一样的东西,专门出售天材地宝嘛?”曹吞问道,迫不及待要去见识一下中的产物,想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淘到先天灵宝的碎片......
“看多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下界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些年来大道高远,造化衰竭,去哪弄天材地宝出来卖?”满经天一脸无奈道,那种语气就像是告诉别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样。
“哦哦,”原来是被骗了!曹吞暗暗腹诽,忽然,他看到一个“熟人”,“满兄,你的冤家在那了。”
远处,一个轻灵如梦幻般的身影,飘然独立在一块巨大的寒冰雕像旁,那是一块蓝宝石般的雕像,放出绚丽的蓝色光华,将本就如梦似幻的霞姑仙子映衬的更加夺目。
在她的身边,有几个衣冠楚楚的门派弟子围绕,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像是在笑着说些什么。她的那个婢女正一脸焦急警惕的横拦竖挡,生怕自家主子被人占了便宜。
满经天看的眼都直了,曹吞道:“满兄,是否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在此大闹一场?”
满经天牙酸,面庞抽搐道:“她?红颜?我为她怒发冲冠?我可去他二十七八个大爷的吧!”
曹吞好奇:“难道满兄不是中意于霞姑仙子?”
满经天哼哼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个师父,本事很大。”
曹吞点头,打量满经天几眼,开口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他看出来,满经天这样惫懒的人,一定是有个了不起的师父才能筑基成功。
“没了。”满经天简短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语气中仿佛带着些无奈。
“这就没了?你耍我玩了?”曹吞不爽,觉得自己被骗了,“这跟霞姑仙子有什么关系?”
满经天似乎不愿多言:“总之,中间有些内情,不好说出来,道兄也不要多问了,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咱还是把正事给办了吧。”
曹吞点头,不愿深究朋友的秘密。
二人此行来此,目的很简单。
龙虎山、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战死,悬头示众,中原修行道必有连天大战。
这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一股骇人的旋风,将会摧毁卷入其中的大多数修士,而凤城市,则正好处于漩涡中心。
曹吞与满经天,只是最底层的修士,像海中最弱小的鱼儿一样,一旦卷入漩涡,必死无疑。
他们只能趁着漩涡还在酝酿之时,仔细观察漩涡的中心,也许能够得知漩涡将席卷何处,而后努力的朝着相反方向游去......
两人迈步,往里面走去,他们在骨架茶几上喝了几杯酒,侧着耳朵听了听几人的谈话。
“死了两位元婴高手,割下头颅悬挂示众,叫龙虎山与蓬莱派如何自处?必然不死不休!”一人饮酒,掷地有声道。
“可知这伙老魔的跟脚所在?”
“我听说,一共四个老魔,三个是土生土长的,还有一个,是赶尸老人!”
“赶尸老人?他不是在蛇盘山大战时,被天干道人打死了吗?”
“若按昨晚那些人的说法,赶尸老人设下杀局,为兄报仇,那么,当年天干道人打死的,应是金蛇郎君了。”
“金蛇郎君是?”
“是盘山七魔中的老三,赶尸道人排老五。”
“当年震渊龙王威震东北,蛇盘山上......”
曹吞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震渊龙王!
昨晚以身犯险没能找出这老魔的尸身,此时却在此地知晓了他的跟脚!
两百多年前,修行道上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魔道人物,乃是一条老蛟成精,法力滔天,占了东北的蛇盘山,自唤震渊龙王。
修行中人,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老魔始一占山为王,昭告天下,立刻引得无数正道高人前来绞杀。那老魔真个了得,杀的尸骨遍地,血海星沉,一战成名后,引来六位老魔,结拜为兄弟,啸聚东北雪原之上,好不快活。
哪知好景不长,那老魔练功出了岔子,终于在三十年后坐化。
老魔既死,正道中人纷纷来伐,其余六魔岂肯放下蛇盘山基业?便在满清之时,双方爆发惊世大战,那一役,打的天昏地暗,究竟战果如何,世人不知,只是一战之后,世间再无蛇盘山魔窟。
但比较受人公认的说法是,那一役,天干道人一战成名,打的三魔金蛇郎君浴血遁走,四魔赶尸老人当场授首。
如今看来,二人的结果反了过来,赶尸老人重伤遁走,一百七十年后又来搅动风雨,要为兄长报仇。
曹吞心中一跳,想到赶尸老人那晚看自己的眼神,浑身一阵发寒。
毫无疑问,老魔既敢重出江湖,搅动风云,就一定做了万全准备,曹吞二人“侥幸”,入了他的法眼,稍不注意就有杀身之祸!
满经天更加不堪,浑身冒汗,开口道:“无崖子道兄,我们......现在就走吧!”
“无崖子道兄,我们还是脚底抹油吧。”满经天想起赶尸老魔的狠毒奸诈,只觉得寒毛炸立,面庞抽搐的对曹吞道。
曹吞点头道:“再看看,只要对接下来的大战稍微有个眉目,我们便走。”
“无崖子道兄将往何处?”
“我枯坐数十年,一朝修成丹胚,而今想要四处走动走动,看一看世间的名山大川,大江大河。”曹吞故作高深,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要去炼化大江大河。
“恁个可恶的老魔头,杀我祖师,悬头示众,此等外道,就该千刀万剐!”忽然,一个言辞激烈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曹吞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童子,正缓步走上楼来,满脸怒气的向旁面的一个花袍公子发牢骚。
花袍公子微微点头,并不言语,走过骨架茶几,也不向一众修士看上一眼。
他虽将骨架茶几上的一众修士当成路边一棵草,有人却偏偏走过去,行了一礼,道:“金都阁武成山,见过姜龙公子,自京师一别,至今已有十年,时常想念姜龙公子丰伟之姿。”
那花袍公子闻言,也不回礼,只站定微微一笑道:“你家阁主可安好么?”
武成山微微变色,他恭敬有加,对方却只提他们阁主,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藐视。
但这变色只是一瞬间,他立刻又改换颜色:“阁主近些年来修为日益精进,他也时常念叨着老门主的好。”
姜龙袖袍一展,从武成山身旁走过,再不多说一个字,那童子也白了武成山一眼,兀自走了,只留下一个面色难看的武成山,立在当地,不知如何自处。
所幸跟他一起来的一个年轻女修,此时走将过去,将他拖回茶几,安慰道:“山哥,他蓬莱派高门大派,又曾执掌天京神器,哪里会将咱们小门小派放在心上?师兄莫恼,且喝茶,师兄资质超凡,将来定有将金都阁发扬光大的时候。”
旁面的一众修士见状,也有上去劝的,也有说风凉话的:“你这厮忒没有眼力劲,这蓬莱派的三弟子,自称花袍公子,人称花蛇公子,为人最是痴呆,又兼狡诈毒辣,难以相处,你抽了哪门子风,上去奉承?若是二公子姜易在此,不要说你一个修道者,便你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应,他也叫你如沐春风。”
“你......”武成山本来就怒气难消,此人听人讥讽,不由得拔出腰间长剑,站起身来,向说话之人怒目而视。
“嘿,你也别这样,你惹不起他,便能撒气于我?”那人嗤然一笑,端起水流中的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武成山震怒,待看清那人面容,神色一滞,旋即颓然坐下,开口道:“原来是何小爷,失敬了。”
那“何小爷”微微一笑,更不多言,又拿起一杯酒来,依旧喝下。
曹吞压下眼中的一抹狐疑,仔细打量那人,但见他眉毛稀疏,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大有一幅少年纨绔放荡不羁的模样,但面容却在二十七八岁。
曹吞于修行道上的人际关系一窍不通,正欲询问满经天这是何人,忽听的那先前安慰武成山的女修愤然道:“何大爷,我敬你是散修一脉鼎鼎大名的人物,但有些事情还要分说清楚,我师兄先前被人羞辱,那是他自找,绛英无话可说,但何大爷为何屡次出言不逊,横加侮辱,莫非真当我们好欺么?”
何晚成一惊,咳嗽着呛出酒来,抬眼去看,但见那女修俏脸含煞,凤目圆睁,似欲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而她身旁的武成山正阻拦她开口,欲息事宁人。
“嘿嘿,”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何晚成竟不发怒,奸笑两声,而后对那女修道:“小娘皮,我看你的模样,也是个成熟风流的女子,怎么却端的不识好歹,不明世情,招惹了我,你们两能有好果子吃吗?”
曹吞哑然,觉得这人行事说话都透着让人不舒服的邪性。
“吟”
一声清亮的剑吟声响起,众人骇然相顾,但见那女修满面涨红,眸光坚毅,自腰间愤然拔出一柄清光湛湛的佩剑,直指何晚成道:“你这贼厮,污言秽语,轻慢于我,今日便与你生死一战,看我有没有好果子吃!大不了我身死于此,也要叫你给我师兄赔罪!”
剑光慑人,剑尖微微颤抖,直指何晚成鼻尖,虽隔着几米之远,众人也感到了那女修心中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不由得都心生敬意。
“仙子实为女中豪杰,在下失敬。何晚成性情放荡,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仙子恕罪。”何晚成看着那微微颤抖的剑尖,好像一条似欲吐信的毒舌一般,想到对方虽未曾筑基,却欲以强击弱,实在迥异于自己平时所见的那些左右摇摆的女修,令人不自禁的生出丝丝敬意,立时脸色郑重的道歉。
“嗯?”那自称“绛英”的女修神色一怔,不知对方何以前倨后恭,但她爱兄心切,眼看他神色难看,大有消沉之意,便喝道,“登徒子,你若有心赔罪,便向我师兄赔礼道歉,如此方知你真心实意,否则,徒添笑柄!”
何晚成眼见那女子凤目圆睁,神色间对自己大为不敬,好似见到自己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污秽之极的东西一般。
但何晚成偏偏是个世间少有的贱人,他身份尊贵,平日里那些个女修见了他莫不贴身上靠,他只不屑视之。此时看着那张满面怒容的面庞,他却一阵恍惚,只觉得那张不甚美貌,平平淡淡的面孔,竟在一瞬间变成了天下最好看的面孔。
他神魂颠倒的给武成山作揖、赔罪,而后舔着脸去询问那女修的名字。
“哼。”女修冷哼,不想跟这个登徒子多说一句话。
“这是我师妹,名唤洛绛英。”武成山道。
“可是取自颠倒苍苔落绛英一句?好诗,好名。”何晚成由衷赞叹,竟然像个落魄穷酸的书生隐士一般,晃起了脑袋。
“说起我这师妹,跟脚其实不凡,乃是我金都阁立教先祖坐关之地旁的一株绛珠仙草。”武成山见何晚成主动搭话,心下暗喜,欲攀高枝,便事无巨细的将洛绛英的跟脚和盘托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讶然,此前海兽骨架茶几上的人并不算多,后来因为发生纠纷,就有许多人赶来围观,此时都目光火热的看向洛绛英。
“此话当真?”
“真是绛珠仙草?”
“绛珠仙草!此乃大药,可生死人肉白骨,打破神人桎梏,助人得道,便是各派闭关的神老也要为之疯狂!”
......
修行道上,草木为精怪,野兽为妖魔,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绛珠仙草乃是世间难得的奇葩异卉,有种种诸般妙用。
“师兄......”洛绛英拉住武成山的衣角,轻声道,似乎有些害怕,她先前扬眉怒喝,大声训斥散修一脉的大人物弟子何晚成时,声势不凡,威风凛凛,叫人心生敬意。此时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低眉顺眼,不知所措。
“没事”武成山轻拍她的手背,略做宽慰,而后向众人道:“诸位,我还没有说完。我这师妹虽是绛珠仙草,但不知为何,本源曾经受损,化成人形之后修为难以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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