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为了一群乌鸦,古王疯狂的追杀他们,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实力让群鸦无路可逃,没有人敢插手王者的猎杀行动,除非是另一位王者。
作为天空的王者,她当然不能容忍有人肆意的杀伤自己的子民,于是,他们在一片密林中遭遇彼此。
战斗很快打响,那一团光焰的愤怒难以言喻,没有任何和谈的可能,他们打了整整一个上午,那片丛林因此消亡。
战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她还记得,当天空的强者和大地的强者齐聚那片光秃秃的大地,当两方剑拔弩张之时,战斗中的两位王者不得不停手。
再打下去,就不只是毁灭一片丛林这么简单。
“我不明白,”古王这样说,“像你这样一直羽毛华丽的雄鹰,怎么会为了几只丑陋可鄙的乌鸦出头。”
“我也不明白,”她这样回敬,“像你这样一个强大高贵的存在,为什么要死死盯住一群乌鸦追杀。”
毫无疑问,双方都不想全面开战,因此,对话中既有恭维,又有博弈。
“这一族曾经伤害过我,若不是乌鸦太多,我一定要诛灭全部!”古王这样说,“只不过,想到太多的生灵,要因为侮辱我的那个垃圾而死,本王心有不忍,便只诛灭他的亲人,你若拦我,便是辱我。”
“我若不拦你,”她说,“便是辱我自己,你杀也杀够了,死的人也够多了,你是个外来的,不知道此界的规矩,一人犯法全家株连的事情,外面或许会有,此界却没有那样的规矩,收手吧,否则,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你的私怨而死。”
“我的私怨,”古王这样说,“就是陆地上所有强者的公愤!”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最后双方不欢而散,全面大战终究没有爆发,然而,天空和大地的局势已然紧绷,双方都在调兵遣将,稍有不慎就是战火纷飞。
就在她已做好大战准备的时候,古王写信来求和,在信中,他这样写道:
“日前纠纷,实属不愿,然吾辈有何惧?无非一战。唯有一事,察之不详,处之不慎,有辱阁下尊严,特此道歉。鹰王竟是女子,在下眼拙,不曾认出,向后得知,无地自容。思及鹰王风采,飘若惊鸿,矫若游龙,若凌波仙子,赛姑射修真,而吾竟不识,惭愧,惭愧。以鹰王女子之身,能稳坐王位百年,吾深自佩服,思及鹰王为手下无名之鸦,不惜一战,此乃大仁大义也,深自佩服,反观吾人,因私怨发兵,实属不智,惭愧惭愧。”
那一封信,她读了又读,只觉心胸开阔,灵魂儿仿佛也要飞了出来。
打动她的,倒不是古王称赞她的容颜、姿态,将她比作凌波仙子、姑射神女,而是古王对她事业的肯定。
百年来,她以女子之身称尊此界,也不知招致了多少风言风语,她清楚的很,因此也就尽心尽力的巩固统治,然而,不管她做多少,还是会有许多人嚼舌头,他们无视她的努力,仿佛只因为她是女人,坐在王位上便是个笑话。
古王的那封信,箭一样射进她心里,她随后回信,心中也不吝赞美,后来,双方举行会晤,会晤之后,两位王者又多次私下见面。
于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坠入爱河而不知,可是,爱慕的对象是一团光焰,这可如何是好?
倘若古王是一头猛兽,那么,他们只要同时化成人形,便可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毫无疑问,那会是此界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婚礼,王与王的结合也会成为一个美谈。
然而,古王没有形体,他无法化成人形,她可以爱慕他的思想,可以倾心于他的谈吐,然而,嫁给一团不曾化形的光焰,不管他有多么强大,她都会成为笑话。
于是,她只好把那一份爱慕深藏于心。
古王是否也对她有意思?她觉得是有的,不,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他对我,比对所有人都温柔,不是吗?他比所有人都懂我,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眼界比这世界更宽广,足够一个稳坐王位的女人展翅翱翔。
后来,当古王来找她谋划化龙关下的秘宝时,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就那样,天空和陆地联起手来,一同对付那条横亘此界的大河……
回忆像一幅幅画卷在眼前展开,正当她陶醉其中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无脸男。
“你是谁?”她警觉的问,翅翼上灵气流转,该死的,下人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的放人进我房间?是我对他们太过宽厚了吗?还有,这该死的人族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了?“谁让你进来的?”
“是我啊,哈,女王陛下,”那黑衣无脸男大喇喇的坐在一张凳子上,哈哈的喘着粗气,“您这山路也太难走,我好不容易溜到这里,结果差点死在路上。”
“你是……”她狐疑的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不停,是他?当年那个被自己俘获的人族?“龙傲?”
“是我,女王陛下,”龙傲大咧咧的说,“有水吗?我想喝口水,您还记得我,女王陛下,我真是深感荣幸。”
龙傲……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来人,”她吩咐,一个下人走了上来,“给我的人族朋友倒一杯水。”
“不敢当,女王陛下,”龙傲空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语气却很调皮,“我怎么敢做您的朋友?我是您忠实的仆人。”
“看来,”她的语气冷了一些,“当年那个被我捉住,哭爹喊娘求我饶命的小修士,如今已经成了一方高手,足以一点都不怕我了。”
“不敢,不敢,”龙傲笑着说,“只是这一次带了许多兄弟,他们要是知道我在这里出了岔子,多半是要找上门来的。”
“人族,”她不屑的说,“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为了完成承诺而来,”龙傲这样说,“而不是为了打仗,告诉你我有很多兄弟,只是为了让接下来的交易能公平一些。”
“您变成了你,”鹰王冷冷的说,“但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小小冒犯,然而,交易?什么时候,你对我的承诺竟变成了交易?”
“我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龙傲说,她的心又狠狠的跳了一下,“而我也想跟您要一些东西。”
“你好大的胆子,”她冷笑着说,“竟敢对我出尔反尔。”
“这不是出尔反尔,”龙傲说,“当年你用死亡威胁我,强迫我做出承诺,那样的承诺是没有效力的,如今你给不了我死亡,承诺自然作废。”
她忽然抬了抬翅翼,“嗖嗖”,根羽毛闪电般的飞射出去,一瞬间就到了龙傲眼前。
无声无息间,龙傲身前出现一层水幕,羽毛撞在上面,一大半破入水幕,剩下的部位微微颤抖。
“陛下号称‘半羽裂金石’,”龙傲轻声的说,“而我身前的,不过是一层水幕,陛下为何却裂不开?”
“你在挑衅我,”她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周身扬起肆虐的狂风,她盯着无脸男,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杀意,“不过,你有这个实力,”她说,“你进步很大……说吧,你想怎么交易?”
“我有你想要的东西,”龙傲似乎松了口气,这样说道,“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的行踪。”
“你想让我帮你找人?”鹰王狐疑的说。
“不错,陛下是天空的王者,而天空的耳目遍及此界,在这茫茫大地之上,我想要找个人,难如登天,陛下想要找个人,却如探囊取物。”
“什么人?”她问。
“一个青年,”龙傲的语气彻底放松下来,看得出来,他对这结果很满意,“长这样,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龙傲走后,她打开那玉瓶的塞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
丹药只有龙眼那么大,通体金黄,好似黄金铸就,在宫殿幽暗的灯光下,暗淡的金光颇为诡异。
就是这样的一颗丹药?可以让灵体化形?
十八年来,她日夜期盼的,就是这样一颗丹药。
想到古王化成人形的样子,想到他们携手跨向婚礼的样子,她不禁心跳加快。
她起身,又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阴骸之地的浓荫。
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风信,内容是嘱咐手下的各路大将,仔细搜寻两个人族,她一向言而有信。
她把那条风信发出去,一缕清风飘向远方……另一缕清风飘来,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发错了方向,接到那风信,却发现是陌生人发来的。
风信的主人是……他。
今天是怎么了?她问自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上赶着堆在一起,嗯,都是好事。
这时候,他给我发风信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行动?嗯,人族进来了,各种机缘也都将出世,难道他想去争抢一番?不,我们和通道那里的人族有约定,不能轻易抢夺那些机缘……但如果他真的想,我也一定跟他一起,就像入侵大河流域那一次。
她打开风信,上面的内容让她如遭雷击,风信里只有两个字:
“救我。”
白青山
阶梯一直往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十五分钟?半个小时?进入宫殿以后,身上的钟表神秘失效,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凝结。
正是如此,他告诉自己,这里的时间不就是凝结的吗?几千年的岁月,几千年的时光,凝固在一间圣殿里,这是丛云宗的遗殇。
既然时间可以凝结,空间是不是也可以了?否则,为何脚下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他想起自己在天师府学到的东西,大胡子钟不二跟他们谈论那些晦涩的修炼理论,尽管移山境高手说的深入浅出,弟子们还是听的一头雾水。
“根据墨子当年的假设,我们所在的空间,大概就像千层饼一样……”
所有的理论,都以“假设”为开头,而做出假设的,往往是古中国某个知名人物,进入修行道以后,他渐渐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凡人,而是修行道上叱咤风云的一方大佬。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他在心里问自己,然后望着脚下的阶梯,快了,他告诉自己,只要进入冰封的圣殿,只要找到供奉李丛云的那些祭品,我一定冲霄而上。
想象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那么沉重,他一直往前走,脚下的阶梯无穷无尽,他又想到大胡子钟不二说的那些理论,如果空间是千层饼,他想,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我脚下的阶梯,或许本来只有几级,但是许多这样的空间叠在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无穷无尽……
再往前走,阶梯看不到尽头,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惶恐,回去吧,他告诉自己,我已经迷失在千层饼里面了,该死的千层饼。
他一度想要掉头,然而,他又想到矮子刘通,想到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最后是师妹。
我若成为雄霸一方的大佬,哼哼,光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继续往前走。
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咚咚咚”的,从前面传来,飞快的接近自己。
什么人?一瞬间,白青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是副组长吗?该死的,我该躲起来……
在副组长给他发的风信里,“小心”两个字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白青山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此刻被副组长撞见,在这雪山顶上的冰封圣殿之中,副组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然后毁尸灭迹。
他立刻往后退,他谨慎的控制着脚步,同时打量着四下,能不能藏起来?他想,不能,他绝望的回应自己。
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冰墙,墙上只有凸起的灯盏,通道里闪烁的火光就从那里发出,这里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逃跑,然而,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倘若那是副组长,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就一定会追上来,不是吗?我跑不过他,他会追上我,然后把我杀了。
他忽然想到,后面有一个转角,于是,他控制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又尽量加快脚步的跑向那个转角。
“咚咚咚……”
他在转角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把身子藏在转角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轻轻抽出腰间长剑,精钢长剑轻声低吟。
灯火闪烁,一个影子忽然出现,脚步声近在咫尺,白青山举起手中长剑,用力握紧,一条庞大的鳄鱼出现在眼前,白青山有一瞬间的惊愕,然后,他猛的斩出一剑,剑锋直取大鳄鱼脖颈。
怎么会是一条鳄鱼?这是他的想法,也是他的恐惧。
大鳄鱼显然吃了一惊,一瞬间,剑锋贴住大鳄鱼的脖颈,大河流域的王者却猛的向前突进,剑锋划在大鳄鱼后背的硬甲之上,大河流域的王者毫发无伤,白青山却惊叫一声,大鳄鱼的脑袋撞在他腿上,他下盘不稳,迅速的向前跌倒,古龙王猛的一甩头,白青山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跌倒在地。
“别动,”白青山摔倒在地,刚想起身,大鳄鱼的利爪已经扣住他的脖子,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威胁,白青山整个人僵在那里,“你是什么人?”古龙王低声喝问。
“我是白青山,”白青山这样回答,“天师府的白青山,斩龙组的白青山。”
“白青山,”大河流域的王者咂摸着,紧接着,古龙王用那一双充满奸诈与邪恶的小眼睛扫视白青山的衣服,“是里面那个人让你来的?”
里面那个人?是谁?他忽然想到副组长,是了,这条大鳄鱼不停的看我的衣服,副组长一定也穿着斩龙组的制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条大鳄鱼是从哪冒出来的?副组长又在里面做什么?一瞬间,种种思绪涌上白青山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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