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僧邓龙,江言暗想,那是个什么人?听起来,不像是此方世界的土著,倒像是和他一样外来的修士。
“老伯伯,他都死了,”小龙女这样说,语气里有安慰,“况且,如果他真活到现在,老伯伯再碰见他……”
水僧邓龙会把鳄鱼皮剥了,做成皮鞋,或者裤带,江言充满恶趣味的想,迄今为止,老尸体还不曾表现出敌意,但他还是不喜欢这个死而复生的大妖怪。
他已经猜到水僧邓龙大概是什么人,毫无疑问,和老鳄鱼一个时代,曾经进入七山大会的存在,几百年光阴过去了,一动早已化尘化土。
然而,也可以想象,水僧邓龙那样的人,后来多半成了移山境高手,老鳄鱼则被困在这可怜的小天地里,终生不能迈入移山境,倘若多年以后他们再度见面,邓龙的皮鞋是有着落了。
“死了?”老鳄鱼明显的愕然了一下,他怔了半晌,才从这个事实中抽身而退,“是了,多少年过去了?几百年悠悠岁月,就连我不成器的儿子,如今都成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了,几百年过去了……”
几百年……江言感到一阵遥远,事实上,他也的确很难想象,眼前这头老鳄鱼是生活在几百年前的存在,几百年前是什么时候?清朝?明朝?
“水僧邓龙死的时候,”老鳄鱼问道,“是自然死亡?还是遭受天谴而死?”
遭受天谴而死?世上真有所谓的天谴?江言感到一阵寒意,倘若冥冥之中真有大手在掌管一切,那未免太可怕了,从前他是凡人,对这一切还浑然不觉,满不在乎,如今他是修士,见识过太多从前不敢想象的事情,不得不为之深思。
“据说……”小龙女回忆着,声音很轻,她受了重伤,十分虚弱,必须要林梦蝶扶着才能站稳,“据说他是被雷劈死的……”
什么?江言吃惊,难道真有天谴不成?
“果然如此,”老鳄鱼冷笑着说,“他造下了太大的杀孽,一整条河的生灵因他而死,鲜血染红了大河……那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江言望向小龙女,但见她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关于这位水僧邓龙的死,是否还有其他的说法?”
“能有什么可能?”老鳄鱼不满的嘟哝着,“他就是触怒了老天爷,被老天爷发雷劈死了!小子,天道秩序无处不在,万灵都要谨守本分,胡作非为必受严惩,你千万要记住……”
江言没有理会他,他在等小龙女的回答。
“有一种说法是……”小龙女迟疑着说,“据说当时他在修炼一种法术,需要用到天雷,于是,在一个雨夜,他独立高山之巅,赤身裸体,向天索雷,最后被活活劈死……”
“向天索雷?”江言愕然,然后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是个傻子,这岂不是找死?劈死活该。”
“他主动向天索雷?”老鳄鱼狐疑的说,“不是老天爷主动将他劈死?”
“看来不是什么天谴,”江言挑衅似的对老鳄鱼说,“只是这家伙自己作死。”
“不,”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冷冷的说,“天道会借助一切可能的工具,命运的纹理深深的交织在每个人的运势之上,背弃天道势必将会受到诅咒,以至于横死街头。”
“行,”江言索性不和他争论,“你说的都对,我们都是拿着剧本生活的傻子,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行了吧?”
“万灵各守其位,”老鳄鱼肃穆的说,“天道运转不息,此乃一切真理,尔等需要牢记。”
江言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喜欢老鳄鱼的说法,如果相信命运真的存在,冥冥之中真有一双大手主宰着一切,那么,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了?
倘若人不能自由的掌握自己的生命,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江言是个现代人,这是他内心深处不容更改的信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老鳄鱼的说法。
“是啊,”于是,他笑嘲着,“大家演好剧本,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有的人生来就是龙套。”
“的确有这种说法,”忽然,林梦蝶开口了,她脸上也露出思索、回忆的神色,最后她望向老鳄鱼,“不过……”
“这和个女娃很懂事,”老鳄鱼赞扬了一句,“不像这个家伙,不识天道命理。”
“不过什么?”江言却注意到林梦蝶语气中的转折,目光灼灼的问道。
“不过,”林梦蝶皱眉,似乎在回忆,最后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太过复杂,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也不全对。”
“天道无处不在,”老鳄鱼这样说,“万灵秩序坚如磐石,这就是全部的道理,女娃,以后你会明白的。”
林梦蝶微微一笑,并没有与他争论什么,老鳄鱼觉得她谦恭有礼,江言却知道,她是根本不屑出言争论,显然,林梦蝶知道某些秘闻,她来自更高级的文明,对这所谓的天道秩序有着更深的理解。
“看我这可怜的儿子,”老鳄鱼走向自己的儿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他试图违背万灵的秩序,因此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大河流域的王者趴在那里,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脑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冰面上一块又一块血迹冰冻、凝结,像是红涂抹不匀的红漆。
“他之所以得到这样的下场,”江言说,亮了亮自己的拳头,“是因为我的拳头。”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老鳄鱼摇了摇头,“一切还是要归功于天道明察秋毫。”
“好呀,”江言冷笑着,“天道果真明查,万灵秩序果真存在,就不会让这家伙险些得手。”
他望了小龙女一眼,她身上的白衣还残破不堪,难以蔽体,她受了惊吓,以至于精神萎靡不振,她以前一定干过什么坏事,江言充满恶趣味的想,天道才这样惩罚她。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老鳄鱼神棍的说,“现在,我要替天道做完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江言说,心中闪过许多想法。
他该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吧?事实上,江言倒真有这个想法,大鳄鱼恶贯满盈,实力又强,又与他结下了很深的梁子,杀掉他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一想到老鳄鱼还在身边,他就不敢这么做,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请他来阻止大鳄鱼,没有说要他杀了大鳄鱼,当着老子的面杀儿子,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要惩罚这无知的孩子,”老鳄鱼这样说,“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要让天道喜悦,我要将大河流域拨乱反正。”
“你要杀了他?”江言不可思议的问,这不大可能吧?老子真要杀儿子?
“我不杀他。”老鳄鱼摇了摇头。
江言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那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弑杀亲子,这种事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虽然这其中可能包含大义灭亲的成分,不过,还是让人不舒服。
“我会把他扔进龙狱中去,”老鳄鱼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火焰,雷霆,瘴气,他们是天生的裁决者,在他们面前,众生平等,我要用他们洗涤我儿子的罪孽。”
扔进龙狱?江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这好像比亲手杀了还要狠吧?
“他是你儿子,”江言问道,“你真下的去手?”
“不久前他还要杀我了,”老鳄鱼摇头说道,“我不亲手杀他,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留情个鬼,这是江言的想法,他听水过龙狱有多可怕,据说移山境以下的高手进去就会死,大鳄鱼要是这个样子被扔进去,估计一下就变成焦肉了。
不过,他心中虽然不舒服,却也半点没有为大鳄鱼出头的打算,死了正好,这是江言的想法,这家伙该死。
“他该死,”小龙女愤恨的说,“老伯伯深明大义,小龙十分敬佩。”
“这是我分内之事,”老鳄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说道,“公主殿下受了惊吓,又受了重伤,不如到我那宫殿中去,将养一二?”
“我……”一瞬间,小龙女想要拒绝,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老鳄鱼辛辛苦苦的护着她,又千方百计的为她搬来救兵,这时候,她怎么能拒绝对方的邀请了?
可是,她又实在不想到那宫殿里去,那宫殿里到处都是监视水晶,不久前她在那里大战,毁坏了不少建筑,宫殿里的人一定恨不得把她吃了,虽说有老鳄鱼的约束,那些人不敢对她怎样,然而她还是不想去。
“公主殿下不想去?”老鳄鱼看出她的迟疑,这样问到,他没有什么不悦之情,“老朽可以理解,公主殿下受了惊吓。”
“老伯伯,”小龙女不好意思的说,“我的确有些害怕……”
她不想去那宫殿,毫无疑问,老鳄鱼要把大鳄鱼带回宫殿,小龙女不想和大鳄鱼待在一起一秒钟,事实上,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可是,”老鳄鱼皱眉道,“你受了重伤,贸然出去行走,只怕会有危险,如果你在此间出了什么事,老朽一定会十分内疚的。”
这也是实话,小龙女咬了咬嘴唇,这样告诉自己。
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而秘境又是个危险的地方,到处杀机四伏,这时贸然出去行走,的确会很危险。
“我是龙族,”小龙女脸上露出倔强的神情,她真的不想去那宫殿,“受伤再重,很快也能恢复。”
“既然如此,”老鳄鱼点了点头,被这样生硬的拒绝,他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看向江言,“年轻的强者,公主殿下又要交给你保护了。”
“什么跟什么?托付给我?凭什么?”江言悚然道。
他一直在旁观这两人说话,在他看来,小龙女生硬的拒绝刚刚救过自己的老鳄鱼,着实有些不太好,而老鳄鱼面对这拒绝的态度,也的确耐人寻味,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已准备离去,古荒神源危在旦夕,他要去找古荒神源的分身。
没想到的是,两人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竟就谈到了自己。
“凭什么?”老鳄鱼说,“就凭你救了她!年轻的强者,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我还有事情要做,”江言直截了当的拒绝,如果条件允许,带上这白龙倒也没什么,不过,他即将要和此界另一位王者大战,带上一个受了重伤的拖油瓶属实不智,“没时间管她。”
说着,他望了小龙女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望着他,金色的眸光飘忽不定,那里面是失望?还是什么?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自责,他告诉自己。
“你有什么事要做?”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问道,“夺取机缘?小子,人要知足,你抢了我们家的藏宝库,还嫌不够?你安安心心的找个地方猫起来,等着大会结束就好了,否则,难道你就不怕被杀人越活?”
他说的是实话,江言告诉自己,鳄鱼一族的宝藏价值连城,现在他几乎敢打包票,这一次进入七山大会的修士里,迄今为止,他是收获最丰盛的一个。
他的确应该找个地方猫起来,这是最稳妥的做法,换一个小修士一定会这么做。
不过,他要去救古荒神源,他做过承诺的,怎能食言?哪怕前路艰险,他也必须那么做。
忽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老家伙,”江言上下打量着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我们来做交易吧。”
“交易?”老鳄鱼狐疑的望着他,“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之前,你让我来救人,代价是不追究我劫掠你的宝库,”江言这样说,“现在,我要你帮我个忙,然后我就帮你照顾她。”
“她”指的是小龙女。
“什么忙?”老鳄鱼谨慎的问。
“你知道古王吗?”江言问道,古荒神源的分身在此界称王称霸,自称古王。
“古王?哪个杂鱼?”老鳄鱼想了一想,狐疑的说,“竟敢称王?没听说过!”
“此界共有三位王者,大河流域的王,陆地的王,以及天空的王,”江言说道,“这位古王,就是如今陆地的王。”
“陆地的王?”老鳄鱼沉吟着,“胡说,陆地的王是一头紫貂,不是什么古王。”
“那是以前的事了,”江言说道,“你死去几百年,很多事情都变了,这位古王取代了紫貂,成为了新的陆地王者。”
“我只是沉睡,”老鳄鱼纠正,“不是死掉,既然如此,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找他的麻烦,但他人多势众,我想请你帮忙。”江言单刀直入,开宗明义,直接表明自己的要求。
“找一位王者的麻烦?”老鳄鱼嗤笑了一句,“你当我傻?”
“我刚刚才找完一位王者的麻烦,”江言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大鳄鱼,“有时候我们要做傻事。”
“这不一样,”老鳄鱼质辩,“你出于义愤被我打动,你却没有什么打动我的地方,没有一条龙正面临着强暴。”
“可一条龙正需要保护,”江言望了小龙女一眼,小龙女低下头去,脸上腾起红霞,“我可以提供保护,前提是你要帮我这个忙。”
老鳄鱼盯着他,看了又看。
无光子
他站在高处,往下看,深谷中的雾气层层叠叠,由于距离的关系,云雾变得缥缈。
无光子打开地图,地图是纸质,此刻却发出荧荧的微光,地图上有三个红色的叉子,那代表即将出世的大机缘的位置,三个叉子,三个地方,三种可能。
他点了一个红色的叉子,那叉子立刻放大,放大,顷刻间,叉子所在的图像,占满了整张地图。
在这张局部地图上,无光子看到一个个蓝色的小点,那是位置,抢夺机缘的位置。
七山大会的官方很有一套,他们勘探出机缘可能出世的方位,又根据风水学,勘探出最有可能抢夺到机缘的位置,然后分层级出售,付的钱越多,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官方美名其曰通行证。
毫无疑问,为了重大的机缘,每个修士都买了满级的通行证,无光子也一样。
这时,他将通行证不断放大,找到最亮的那个蓝点,那是最有可能夺得机缘的位置。
就是他脚下的位置。
无光子为这位置感到欣喜。
事实上,一位治水境五重的修士,连带着两位治水境四重的修士,是很难占据这样有利的位置的。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当他和两位师弟来到这位置的时候,两个年长的修士冷冷的望着他们。
“青城派的小东西,”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修士说,他将手抬起来,手指头指着无光子的脸,然后缓缓挪开,指向他身后,“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