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守卫乙颤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江言带头离开,他从两个守卫身旁经过,两个守卫似乎想出手阻拦,然而,也许是顾忌太上皇的存在,他们终究没有出手。
老尸体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飞快的远去,只留下两个震惊莫名的守卫。
小龙女
好冷,她想。
寒风在冰窟之中游荡,好似老练的猎人,他们飞快的冲进来,又折回去,搅成漩涡,将石皮剥落,将冰屑捕捉,他们在此狩猎千百年,今天他们迎来新的猎物。
一条垂死的龙。
龙鳞和石皮也差不太多,龙血和冰屑也无甚区别,寒风有的是威力,他们像刀子一样在小龙女身上划过,他们将龙血凝固,他们将伤口愈合,他们像是巧手神医,慢慢的完成着身体的修补。
然而,小龙女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寒冷在侵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正一点点的冻结,寒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像是死神呢喃的宣判。
不能再往前了,她想,我会被冻死的。
然后,她又往外面滚了一圈,她所做的和她想的完全背离,卑劣的我,她想,贪生怕死不是我,我宁愿死,也不想被那头该死的大鳄鱼侮辱。
她忽然感到一阵快意,自绝,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寒冷是自绝的好手段。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冰冻了,照理说,她该变得沉重无比,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翻身。
然而,挣扎着,她又往外滚了一圈。
坚硬的石头硌着她的伤口,冰块的尖刺划过她的残躯,她感到隐约疼痛,是的,只有隐约的疼痛,她的神经都已冻结,因此无法再品尝痛苦,这是件好事,她想。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这是父亲告诉她的,那一次,父亲带着她读《山海经》。
“驩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杖翼而行。”
“那是什么?”她问父亲。
“企鹅。”末代龙神这样说。
于是他们去了南极,她看到成群的企鹅,它们果然和山海经中描述的一样。
接着,他们被冰海中的强者发现,那是一头白色的座头鲸,他那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比神龙差上几许,据说他每年都环游整个星球,从温水游到冷水,从冷水游到温水。
末代龙神与冰海巨擎斗了起来,整片南极大陆都在颤抖,他们将冰山抓起来掷向对方,末代龙神喷出雷火,海中巨擘吐出森冷的寒气。
最后,海中巨擘棋差一招,末代龙神的利爪扣住了座头鲸的肺,东方龙族最喜欢猎杀海中强者,他们拥有自己独特的猎杀手段,那时,只要末代龙神将利爪轻轻一扣,冰海巨擘就必死无疑。
然而,末代龙神没有动手,他任凭海中巨擘朝自己喷吐寒风。
“再冷一点,”末代龙神这样说,“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最后,末代龙神放过了冰海巨擘,他用东方人特有的慨亮和大度绕过了对方,白色座头鲸为此感动不已,他们结为好友,并共游三海。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记忆太渺远,亦或者是意识太模糊?小龙女不知道,过往的经历像一场沉沉的幻梦,父亲做了什么?他掷出冰山,他制服冰海巨擘,他饶过对方……这些画面一一破碎,只留最后那一句话回荡不休。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为什么?小龙女问自己,为什么龙的血无法冻结?为什么我的血却渐渐凝固?冰海巨擘喷出的寒气,当然要远远胜过着呼啸的寒风,然而,我不似父亲那般强大。
龙的血是无法冻结的,该死,冻结吧,让我去死,这样就不用受侮辱。
她又往外翻了一圈,龙的血真的无法冻结?那我就该一直往外去,越远越好,直到大鳄鱼找不到我。
“轰!”
在呼啸的风声中,她忽然听到响声,响声从哪里传来?前面?后面?她无法分辨,响声被寒风绞碎了。
然而她已察觉到不妙,不,小龙女在心中大喊,他不会脱困的,老伯伯困住他了,他不会脱困的……
“哒哒哒……”
大河流域的王者缓步而来,他的爪子落在坚硬的冰面上,砸出哒哒哒的声响,冰面上为此布满了白色裂痕。
不!小龙女拼命往外滚,然而这是徒劳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追到她身边,然后他伸出大爪子,将她轻轻托举起来。
“放开我!”小龙女失声尖叫。
“我会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但要过一会儿,等我把你带到里面。”
“放下我!”小龙女厉声尖叫,“我不要跟你去里面?”
“迫不及待了?”大河流域的王者吃了一惊,“你想在这里办事?我的小美人,要是事情办到一半,你忽然死了,那可怎么办?”
“啊!”小龙女尖叫着,声音十分刺耳。
谁来救救我?这是小龙女的想法,她又一次把命运寄托给上天或者神灵,或者敖迦太子。
“你像个婴儿,”大河流域的王者嘲笑她,“不过,这正合我意。”
“敖迦太子真该杀了你!”小龙女愤愤的说,这时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敖迦?”大河流域的王者顿了顿脚步,他的语气狰狞起来,“为何你非要提到这个名字?”
他忽然出手,前爪暴虐的探出,抓住小龙女的脑袋,往旁面的冰壁上重重一撞。
“砰!”
龙的头骨很坚硬,撞在冰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小龙女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撞击部位疼的要命。
“该死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我恨敖迦!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方设法也要弄死他!”
“他一拳就能把你打死,”小龙女说,痛苦不能让她屈服,她很想大鳄鱼再撞她两下,撞死她才好,“他是真正的天骄,你了?一只痴心妄想的猪婆龙!”
“你想激怒我,”让她失望的是,大鳄鱼没有再伤害她,“刚才你成功了,如今再不会了。哈哈,敖迦很好,很厉害,但他没办法来救你,我了,的确痴心妄想,但我马上就要狠狠的干你了。”
天啊!小龙女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她问自己,敖迦太子当然不会来救她,上天或神灵也背转过脸,似乎不想看到接下来的肮脏事情。
小鳄鱼
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帮我个忙……”
“救人……”
“从我儿子手里……”
“龙……”
“瘪三……”
“混蛋……”
“祸害……”
紧接着是“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远,小鳄鱼知道,他们离开了。
很难描述小鳄鱼的心情,他发现自己的爷爷活了,在说话,能行动,他先是震惊,惶惑,然后是欣喜,就像那些在灵堂上发现亲人诈尸的人一样。
爷爷,那一刻,他多想大喊出声?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爷爷,然而,龟婆们口中的传说,侍卫们提起太上皇上崇敬的眼神,还有外面那些水族家里的画像,早已在他心中勾勒出一个爷爷的形象,高大,勇猛,英雄气满满。
小鳄鱼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忽然见到自己的爷爷,他会对他说什么?他曾试着梦见自己的爷爷,龟婆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几次他看着爷爷的画像入眠,醒来后却发现一夜无梦。
龟婆说,他爷爷当年和黑手大战,也许是战况太过惨烈了,因此魂魄有了残缺,不能归来,所以小鳄鱼梦不到他。
那答案让小鳄鱼沉默了很久。
后来,在地窖里,他听到老鳟鱼说:
“你爷爷就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什么英雄?没有的事!他是最大的罪人,杀害大河流域无数水族的凶手!”
那时他真的不相信,为此,他不惜爬过危险的死刑之桥,也要求证这件事的真假。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父亲种种诡异的行为,都让他越来越意识到:
老鳟鱼说的可能是真的。
可是,在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
“你爷爷是英雄啊!是你从小就敬佩的英雄啊!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这声音是那么有力,以至于他一直维持着爷爷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
直到他来到藏宝库,在黑暗之中,他忽然看见那具庞大的尸体,那尸体的面孔是那么的熟悉,那不正是当初他看了又看才入眠的画像上的面孔吗?
那是爷爷的尸体,于是,恍如天雷炸响,老鳟鱼说的一切都在心中应验,他不得不承认:
爷爷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他的尸体被父亲发现,带回藏宝库,让人培育黑手,借此修炼化龙。
不能承受的事实忽然压过来,他整个人都愣住,于是,那卑鄙的人族青年抓住机会,一掌拍在他后背,他本来在战斗中占尽上风,敌人根本无法防备他神出鬼没的偷袭,在那之后,他已无力抵挡敌人的进攻。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想起,他只知道,敌人大吼着,声音是那么的恐怖,他痛苦的抱着脑袋蜷缩在那里,等到声音散去,他正等待敌人的审判,忽然,爷爷的声音响了起来。
爷爷怎么复活了?他无法理解,不过,那又怎么样了?爷爷复活了,太好了,他真想大喊出身,然后直接冲到爷爷身边,好好的和他说说话。
不,爷爷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我不能亲近他!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我对我的子民负有责任!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我爷爷?我对他满怀孺慕之情!如今他死而复生,我当然要跑到他面前,好好的跟他说话,哪怕他是元凶巨恶!
他打定主意想要那么左,然而,他不能动,敌人的大吼让他头晕脑胀,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傻傻的蜷缩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昏死了一样。
他只能在一旁听着,静静的观望事态的发展。
一开始,他真是满心期待,爷爷活了,爷爷会怎么做?毫无疑问,藏宝库是历代大河流域的王者们共同打造的,爷爷也是藏宝库的主人之一,对于闯进藏宝库劫掠的蟊贼,爷爷会怎么做?
当然是痛殴他们,当然是暴打他们,当然是把他们都杀掉,就和我试图做的一样。
爷爷可以做到的吧?毕竟,他可是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当年他曾迎击黑手……不,他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应该强大无比。
小鳄鱼满心期待,狠狠的暴打他们,爷爷,帮孙儿出了这口恶气吧,那个卑鄙的家伙……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居然请求该死的蟊贼帮忙。
是我听错了吗?那一瞬间,小鳄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想把耳朵割下来狠狠踩上两脚。
可是,不管怎样,爷爷的确是那么说的,那蟊贼似乎也不敢相信,可是爷爷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清了,耳朵也委屈的大叫起来,你看,不是我听错了。
我真希望是你听错了,这是小鳄鱼内心的想法。
爷爷怎么能这么做了?他怎么能请求蟊贼的帮助了?他不是应该暴打、痛殴,然后杀掉蟊贼吗?
小鳄鱼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还不等他消化掉这个可怕的事实,另一个重磅炸弹又丢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他脑袋上,然后炸开。
他听到爷爷说白龙的事情,爷爷说了好长的一句话,小鳄鱼总结之后,意思是这样的:
我父亲抓住了白龙,他想强暴她。
老天爷!父亲!白龙!强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父亲怎么会想要强暴那白龙了?父亲从来不好色的呀!可是,爷爷的语气又是那么笃定,完全不像是作假的样子……该死!
小鳄鱼想到白龙的样子,又想到那一层银光,最后,他想到自己曾告诉父亲:
我爱上她了。
我说过我爱那白龙,尽管我是胡说八道,可是,父亲明明听到了,他又怎么能去强暴他儿子喜欢的女人了?尽管我是胡说八道。
他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白龙的身影,还有她呗父亲强暴的样子……很快他就感到痛苦,他头痛欲裂,恨不得狠狠在自己头上锤击两拳。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小鳄鱼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太听清,总是,那卑鄙的家伙似乎同意了爷爷的请求,这家伙,小鳄鱼心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明白,然而,他心里放宽了一些。
那家伙虽然卑鄙,倒也还像个男人,小鳄鱼心想。
然而,他听到爷爷的脚步声,低沉,稳重,像是父亲的脚步声一样,小鳄鱼的心又提了起来。
爷爷,他在心中大喊,带我一起走啊,回头看看你的孙子,难道你竟丝毫不注意周围么?他想大喊可惜发不出声音,他想冲过去可惜不能动弹。
最后,他听到那个卑鄙的家伙提到了他。
谢天谢地,这是小鳄鱼在那一刻的想法,这家伙虽然卑鄙,某些地方倒还不错,他提到我了,爷爷会注意到我,然后他会怎么样?他会惊喜的扑过来?还是满脸震惊?
总之,小鳄鱼设想过无数次和爷爷相遇的场景,在那些场景里,爷爷的反应各不相同,然而最终却又归于一处:
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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