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江言吐气,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抬起右手,他看到淋漓的鲜血,喉咙破了?他想,不,没有,我还能喘气,喉咙没有破……那是为什么?
他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那是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那玩意儿胀满了他的喉咙,奇怪的是,他并不为之感到窒息,他还能喘气,然而那肿胀的感觉还在,他想要咳嗽,他想要把那个东西咳出来……
“咳……咳……”
江言咳嗽着,他咳的那么用力,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喉咙里的异物一动不动……
“居然还能咳嗽……”小鳄鱼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惊骇莫名,“我打穿了你的喉咙,你竟然还能咳嗽?”
“咳……咳……”江言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咳嗽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用咳嗽回应小鳄鱼:
你没有打穿我的喉咙。
“不可能……”小鳄鱼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眼前这一幕太离奇了,“我是有准备的偷袭,你是仓促的防守,最后那一下,我明明打穿你的喉咙,怎么可能……”
“咳咳……”江言还在咳嗽,喉咙里的异物却一动不动,他心中焦躁不安,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卡到断气,焦躁堆积在一起变成愤怒,他忽然生出大吼的冲动,于是他大吼出声。
“吼!”真的是吼,他像猛兽一样咆哮着,他努力让自己肚子里全部的气流喷薄而出,下一刻,喉咙里的异物松动了一下。
“吼!”
江言深深的吸气,然后再度大吼,这一次,他的声音简直比龙吟还要响亮,可以清晰的看见,藏宝库内,地面扬尘飞舞,用来盛放宝物的柜子摇晃不停,音波带动气流回旋舞动,劲风呼呼……
“吼!”
江言第三次大吼,这一次,他的声音简直堪比魔神,“咔”的一声,藏宝库的墙壁裂开了,裂痕蜿蜒而上,散开好似蜘蛛结网。
“咔咔咔……”
黑宝石做成的楼梯,本来坚固无比,这时却多出道道裂痕,楼梯悬在那里,在声波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江言对面,小鳄鱼用手指捂着耳朵,他细长的身体蜷缩成一个小球,他将脑袋埋在硬甲之中,希望借此减缓声波的冲击,即便如此,他还是痛苦的来回打滚。
林梦蝶用手捂住小绿的耳朵,这是为了防止小绿被震聋,她自己则无此担忧,她金刚不坏,包括耳膜。
“啊!”
河豚忽然跳了起来,之前他被碧玉蝎子钩了一下,江言和林梦蝶给他喂了一颗虎首乌,之后他一直躺在那里,不知死活,如今他却猛的跳了起来,耳朵里鲜血横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睛则不断的往上翻。
就在河豚的眼睛即将全部翻白的时候,江言的大吼终于结束,河豚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再度死活不知。
巨大、恐怖的响声结束之后,天地间仿佛是那么的寂静,藏宝库里悄无声息,时间仿佛也在这里驻足停留,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直到那声音的震撼在心头淡去。
“哈……”
江言吐出一口气,三声大吼之后,他感觉好多了,喉咙里的异物被吐出,那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似乎是一团能量,又像是某种桎枯,总之,如今他舒服多了。
他看见小鳄鱼趴在远处,先天不良的王子用爪子抱头,似乎还沉浸在巨大声响带来的痛苦之中,江言知道他已失去反抗的能力,此刻不必急着对付他。
他转身,看见林梦蝶和小绿站在那里,一人一鱼安然无恙,仿佛刚才他们没有经历那恐怖的音波冲击。
当然,江言也不觉得奇怪,林梦蝶来自春兰星,在她身上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他都可以理解。
“刚刚他醒了,”林梦蝶说,她朝河豚走去,“接着又被你震倒了。”
江言吃了一惊,他走到河豚面前,看见河豚躺在那里,眼睛往上翻,眼白露出一大片,像是死了,鲜血从他耳边滴落,地上还有两小摊。
“可怜的家伙,”江言这样说着,他把河豚从地上拽起来,河豚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如刚才被碧玉蝎子扎过之后的样子,江言低头听他的心跳,咚咚咚的,“还好,证明他活过来了,只是情况有些不妙。”
“给他一粒吊命的丹药,”林梦蝶说,“粽子里有。”
江言打开刚才夺回来的粽子,从里面取出一小瓶丹药,瓶塞是紫木做就,江言拔出塞子,取出一粒金黄的丹药,喂在河豚嘴里。
“希望他能活下去,”江言说,“也不枉费了一颗丹药,一株灵草。”
“不要心疼,”林梦蝶笑了笑,“都是抢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言收起丹药,又收起粽子,然后问林梦蝶,“为什么我能喊这么大声?”
“我还想问你,”林梦蝶盯着他,“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江言把刚才的经历告诉她,“他朝我冲过来,撞向我脖子,他有领域,两种领域撞在一起,他有备而来,突破了我的领域,然后……”
说到这里,江言忽然感到一阵后怕,毫无疑问,某些事情发生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变化,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否则现在他脖子上就要多出一个大血洞。
“有一股能量挡住了冲击,”林梦蝶沉吟着说,“这股能量很强大,不但挡住了致命伤,还有残留,残留下来的把你喉咙哽住了。”
“能量……”江言想到自己的感受,“不错,我只是感觉被哽住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如果是能量就说的通了。”
“问题的关键是,”林梦蝶思索着,“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喉咙,庞大的能量,这问题提出的一瞬间,两人心中便立刻有了答案,下一刻,两人相视一眼。
“决堤?”江言这样问,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灵草的能量转移到我喉咙里,并没有溜出去,而只是贮存起来了?”
“这……”林梦蝶皱眉,“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能量是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她接着说,“能量只在特定的情况下存留在特定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法宝和阵法必须刻下精确的道则,如若不然,能量就会散逸,乃至于逃亡。”
“所以说,”江言顺着这思路往下走,“我吃下灵草,能量是藏在我的本源里,决堤之后,能量溜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时候,能量不符合自己存在的规则,所以他们会溜走,是不是?”
“不错,”林梦蝶点头称是,“大概就是这样,当然,具体的理论很复杂,足够让各大教的长老们写上一百页纸。”
“现在的问题是,”江言不在乎什么大教的长老,他接着说,“我体内发生决堤,能量溜到喉咙里,但他们没有离开,这可能吗?”
“我说了,”林梦蝶皱眉,“微乎其微。”
“但这就是事实,不是吗?”江言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我救了我自己一命。”
是他自己导致了决堤,而决堤的能量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自己一命,想到这里,江言不禁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
当然,这么说未免有强词夺理的成分,如果他不决堤,他吸收了十二株灵药的力量,又吸收了海灵水的力量,小鳄鱼未必是他的对手。
“因为你是战神体,恐怖的能量留存,什么能量你都可以信手拈来的使用,对于别人来说是禁忌的恐怖能量,到你手中就成了乖乖小猫咪,难怪他们不肯走了。”林梦蝶说,她的语气不再淡然,反而有一丝欣羡。
“呃……”江言一阵无言,“嘿嘿。”
弄明白这一切后,江言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他长出了一口气。
“咳咳……”
忽然,江言又听到有人咳嗽,他转过身,望向小鳄鱼,发现他还在抱头装死。
“咳咳……”
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江言看的分明,那身长不满二尺的小鳄鱼一动都没动,他是怎么咳嗽的?这倒是奇事。
“我今天才知道,”江言笑着说,他和林梦蝶并肩朝小鳄鱼走去,小绿托着庞大的身躯跟在后面,“鳄鱼咳嗽是一动不动的。”
“我不知道鳄鱼还会咳嗽,”林梦蝶有些狐疑的说,“或者说,我不觉得是他在咳嗽。”
“什么意思?”江言有些好笑,“除了他还能是谁?河豚?”
河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咳咳……”
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且,声音里藏着一抹沧桑,这咳嗽不像是重伤之人的咳嗽,而像是历经世事的老年人准备讲故事时清嗓子的咳嗽。
“有点不对,”林梦蝶轻声的说,“真不像是那小鳄鱼的咳嗽。”
“还能有谁?”江言笑着说,“是你?”
不对,哪里不对?这里没有别人,不是吗?江言把目光扫过四下,黑宝石楼梯在风中摇摇欲坠,水池则因他而空空如也,前方的墙壁上有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小山似的尸体趴在墙角……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什么不对。
等等,江言忽然停步,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他整个人呆在那里。
刚刚我看到了什么?他问自己,小山似的尸体趴在那里?为什么是趴在那里?为什么是趴在那里?
他像个僵尸一样缓缓转身,望向那小山似的尸体,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趴在那里,他不再是一坨被人随意丢弃的烂肉,他俯伏在地,一双死寂苍白的眸子彻底睁开,冷冷的盯住江言一行人。
“啊!”
小绿高亢的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公猫。
“噔噔噔……”
江言忍不住连退三步,他望着那小山似的尸体,目光中满是震惊、骇然,尸体复生,这种只会出现在话本中的事情,此刻竟活生生展现在他眼前。
“这是……”林梦蝶也注意到了,饶是她来自更高的文明,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处之泰然、镇定自若,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惊,她往后退了一步,惊呼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江言也想知道,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冷腐烂的尸体竟然复活了,这是梦嘛?他用力的掐自己,好疼。
“震惊源自不解,”那尸体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很沉着,透着一抹沧桑,他像是阅遍世间繁华的那种人,“你们不懂死亡,却对死亡妄下论断,所以你们震惊。”
什么意思?江言心想,意思是说,他一直都没死,只是我们以为他死了?
“你一直都没死?”林梦蝶问道,她的语气平静了一些,比起死而复生,还是一直没死更容易接受一点,“你在长眠?”
“长眠,长眠,”尸体缓缓的说,“说的太好听了,什么长眠?不过是挣扎着,苟且偷生罢了。”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这答案让他们安心许多,对死而复生的惊恐不似方才那样强了。
人们畏惧死,厌恶死,人们希望有死而复生,然而,当诈尸的的确确的发生,灵堂上的人们作何反应?是欣喜还是恐惧?人的本性永远拥抱死亡,倘若没有死亡,人间便是地狱。
安心之后,就是沉默。
江言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再一次急转而下了。
不久之前,他打败了小鳄鱼,抢回了粽子,他在战斗中获胜,他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带着自己的战利品。
事实上他正是这样想的,然而,现在了?当死尸复活,他还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吗?
再见,我走了,带着你家族世代的积蓄,哦,忘了告诉你,墙边那个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小家伙,是你的亲孙子,您老好好的照顾他去吧,拜拜了您嘞!
有这么简单么?当然没有!那死尸正冷冷的盯着他,他知道了什么?他是否正努力接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台刚刚开机的电脑一样,还是已经知道了全部?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他有多么强大?江言不知道,不过,想来想去,也不应该比大鳄鱼更弱吧?
想到这里,江言又感到一阵奇怪,为什么我会害怕了?他问自己,我不是期待和大鳄鱼斗一斗嘛?我不是渴望一个像他那样强大的对手吗?
如今,对手就在眼前,为何我的心却沉入谷底,为什么我会害怕?
是了,因为眼前这家伙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没错,一具刚刚复活的尸体,没人愿意和这种东西交手,谁都会害怕这种东西。
“呼……”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吐出一口气,
好悠长的气息,江言心想,他是要说话了吗?他要说什么?受死?不会,老家伙气度不凡,不会说憨傻的话。
狗命拿来?不会,老家伙谈吐不凡,不像是粗鄙之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嗯,这倒有可能,接下来就是打架了,不知道他实力几何。
“我想请你帮个忙。”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这样说。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尸体说什么?他要请我帮个忙?他,要,请,我,帮,个,忙?
他在心里一字一顿的重复这句话,当他终于确认事实如此的时候,他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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